[SA] 一人遊園地 2012/11/29 [SA] 一人遊園地 18 一人系列一人遊園地18. 他的睫毛抖动着，坐在冬夜游乐园里的长椅上。在圣诞节这样一个本该无比高兴的日子，他却不知不觉就流下眼泪了。——在他的生日。他赶紧慌慌张张地拉下侧面的拉链，把手从兔子装里伸了出来。探手去掏兔子装下面他穿着的牛仔背带裤裤袋里的面巾纸。稳不住的手指一抽就是两张。他也顾不上，匆忙展了开来捂住了脸。别这样啊。坚强一点。不就是生日吗。不就是圣诞节吗。记忆里的圣诞节明明有很多，为什么偏偏要想起那一个。为什么那么多的圣诞节。他要偏偏想起和那个人度过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过了一会儿，他捂在脸上的纸巾也渐渐被打湿了。他探手摸进背带裤的裤兜，本来想把整包纸巾都拿出来，结果却摸到了另一个长方形物体。烟盒。上次做完手术之后，他就已经被那个人勒令强制戒烟了。最后的一次，起因是由于他工作上的小错误造成了公司的损失。然而公司里却没有人怪他，大家都说是他一定是太累了又刚刚做完手术的缘故。他心里很苦闷，说不出来话，眼睛里充满了胀痛。上司知道他昨天才通宵过，看他脸色不好，于是就擅自作主让他今天早早请了假回家。脑子里一片昏沉地走到家门口，他用那个人给的备用钥匙开了门，跌跌撞撞地走进那人的公寓。在玄关蹬掉脚上的皮鞋，连拖鞋也没顾得换，只穿着袜子就晃进了屋里。回头一看墙上的挂钟，才五点半。那个人应该还没下班。于是他趁那个人没回来，走到厨房，在靠近炉灶下面的第二格抽屉里，摸出了很久之前就藏在抽屉深处的一包烟。那人不进厨房。所以，厨房就成了他藏匿东西的最后的地方。他用脚拨开阳台前面的靠垫，伸手拉开阳台的推拉门。自己一个人躲在家里的阳台上，关起门，拉上窗帘，右手手指间打火机光火一闪。点上了一根烟。过了不知道多久。他靠着阳台冰冷的墙，坐在同样冰冷的瓷砖上。身上只穿了西裤和白衬衫，领带早就扯下来堆在一旁。突然身后就传来了哗啦啦地拉门声。他吓了一跳，手指间夹着的烟差点掉落在地上。一片烟灰落了下来，沾上了表面光洁的地面。有一个人拉开阳台门，从背后走过来。同样没穿拖鞋，灰黑色的棉袜包裹着的脚掌，直接踩在了瓷砖上。他刚想抬头，却发现自己已经被对方的阴影笼罩了个十成。是那个人。……翔ちゃん，回来了啊。他勉强地笑了笑，拿着打火机的那只手还轻轻抬起，做了个打招呼的动作。哟。那人眼眉间一片冰冷，陌生得让他瑟缩起脖子来。他刚想要讨好地站起身，再伸出胳膊给对方一个拥抱。却听见那个人和表情一样冰冷的声音透过空气的振动，传来耳边。……把烟熄掉。那人说。那片阴影俯视着他，冷冽地站着不动。他心里本来按捺下去的火，此时腾地一下就窜了上来。他心想。我凭什么听你的。就因为我住在你家，睡在你床上，跟你谈恋爱。就要被你发号施令？这是什么道理。……不要。他回了一句。然后眯起眼睛。眼神淡漠，眉毛微蹙。也许是因为工作上的事情太过烦心。也许是因为身上冷得暴躁。他不知道为什么，眼下就是想跟那个人对着干。不就是个气胸手术吗。心情不好想抽烟你不让。心情好了想吹口琴你也不让。碗摔碎了要捡碎片你不让。晚上睡觉逆着光想看漫画你也不让。——我是你家里那些怕被摔碎的福尔马林罐子吗，要被这样小心翼翼地捂在怀里。我现在想抽。他说。不甘示弱地挑起眉梢。相叶雅纪，我再说一次。把烟熄掉。那个人走进一步，身子俯下来。黑色的眼睛挨近了看着他，灰黑色的棉袜子挨上了他交叠起来的双腿。他知道那个人眼睛里的明明都是藏在怒气下的关怀，但胸中憋着的气却一时止不住地上翻下涌。下午在公司里的明明是自己的错，却没人要责备他的无力感顿时夹杂进来。他一心只想着回家抽根烟，大概会让心情稍微好一点。不想把坏情绪都感染给那个人。想要赶紧重新调整好情绪，用笑脸迎着他回家。只是想好好振作起来而已。……这样都不可以吗。虽然明知道这样会激怒对方，他却还是倔强地梗起脖子，瞪了回去。一次，两次。会不会有第三次？如果我不照你说的做。你是会讨厌我，还是会转身离开我？他近乎自虐地想着，嘴里却重复着另一番话。我不要。——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话音刚落，他手里冒着丝丝缕缕白雾的烟就被刷地那人一把抽走。点亮的火星被那人狠力地按在阳台淡绿色的瓷砖面上，烙下一个青黑色的痕迹。烟被那个人堵灭了。樱井翔你——他刚把手放在瓷砖上，想要撑起身抱怨两句，就突然被那个人一把按在了肩膀。下一秒，那个人就凑过来，用嘴巴堵住了他的所有问句。一个并不算温柔的吻闯进他满是烟草气息的口腔。他顿时呛得想要咳嗽。可口腔的出口已经被堵上，他用力挣扎着，却怎么也挣脱不了。只能放下于空中挥舞着的胳膊，在不知道是谁的嘴巴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几声混音。他突然想。这样，算不算是二手烟。那人舌头伸进来，像是要洗掉他嘴里的烟味一样，仔仔细细地刷一遍他的牙齿。连带着上颚下颚，侧壁舌头。然后又有些发狠地咬了一下他的下嘴唇，刚好不会出血，但会有些微微钝痛的力道。……有不开心就对我说出来，没有关系。那个人喘着气离开，身子挨近，把还不知所措的他圈进怀里。声音同时响起。但是抽烟——不可以。以后如果我看见你抽一口烟，我就像今天这样吻你一回。有一次算一次。我才不管在什么地方。大街小巷，人前人后，家里还是外面。如果你有这个胆量的话——我也就不怕丢这个脸面。那人温暖的手抚上来，形状漂亮的手指一下一下，慢慢摩挲着他的后脑勺。他一下子鼻子就酸了起来。脑袋扎进对方的颈窝，他用额头乱蹭着对方，手臂也环了上去。翔ちゃん。我……那人没让他说完，打断了他的话。以后，把烟戒了吧。在二月傍晚冰冷的阳台上，周围高楼间刚刚亮起东京的夜色。那人拥住了他，轻声而柔软地安慰着。分不清是劝告还是警告，是请求还是要求。无论是哪一种都无所谓了。他想。……好。在如今这个十二月末的子夜，天气和那时一样冷。他和上次一样哆嗦着手，用指尖从软包装的烟盒里挑出一根烟。掏了另一侧的背带裤兜，食指和中指捏出一只打火机。啪嗒。打火机的前端窜出火苗。黄色的焰晕，蓝色的焰心。在圣诞节的空气中来回摇曳着。好冷呀。他想。身上冷。心里也是冷的。手指间烟的尽端有一些星火。想要把它引燃了来取暖。他手上发抖地把烟点着时，心里竟然着了魔一样地想：会不会自己也像那个童话里卖火柴的小姑娘一样，在圣诞夜划着了禁忌的星火。在那点虚幻的温暖照亮周围冰雪的一瞬间，他就会看见所有心愿实现，看见自己最想见的那个人出现在面前。烟尾抖动。他夹着烟身，嘴巴凑上，狠狠地吸了一口。久违又熟悉的尼古丁气息顿时占满了口腔。已经是深夜了。但愿这时候不会有什么情侣或者小孩子出现吧。有心爱的人陪着的人都早已经回家了。只剩下他坐在游乐园里，消磨着生日结束前的最后一点时间。不然他这样夹着烟，身上还半套着兔子装。如果让人看见，会让那些喜欢游乐园的孩子有多幻灭。肺里混合着烟草的味道和冬日的冷冽空气，呼出来的则都是清一水的白色烟雾。又有什么区别。樱井翔。你不是说过，有一次算一次的吗。烟我已经抽了一口了。你的吻。——又在哪里呢。这样想着，眼前竟然又模糊起来。他赶紧伸出没夹烟的那只手去蹭眼角，却发现越蹭越模糊得厉害。他只好把右手夹着的烟尾赶紧塞进嘴里，又用力地吸了一口。直到尼古丁的刺激顺着血脉渐渐爬上，才勉强止住眼角不断流下来的滚烫的液体。他低着头，弓着背。左手搭在膝盖上，右手夹着烟放在嘴边。一旁的椅子上还放着兔子的头套。他苦笑着看了看，闭上眼睛，又缓缓睁开。面前似乎有点清晰了。——咦。他揉揉眼睛，眼前的场景似乎有点看不透彻。一定是幻觉吧。不然他怎么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黑影，和那个二月傍晚阳台上的一样，居高临下地笼罩过来。空无一人的游乐园里，在昏黄的路灯下，十分冷冽地俯视着他，站着不动。一定是幻听了吧。不然他怎么好像在耳朵里听见那个黑影叹了口气，轻轻地说。……相叶雅纪。把烟熄掉。TBC [0回]P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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