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 永磁体 2018/04/24 [SA] 永磁体 11 永磁体11. 男人没有抬头看那簇火焰。相反，他轻轻发出了一声夹杂着微弱嘲讽的低笑，不认同地对那火焰摇了摇头：“我不是小孩子了……你不必对我用这一套。”他的交谈对象刚开始好像并不打算买账。但令人奇怪的是，跟男人相比较为年下的心音，在张口说话前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毫无预兆地顿了顿。接着，它犹豫了半晌，虽然还是不依不挠地反驳了一句，音量却没什么底气地缩小了。最终选择了一句毫无杀伤力的话作为回答。「如果你是小孩子……我倒还会放心一些呐。」就连心音中那些先前故作残忍的成分和最初给人的严肃感，也都在一瞬间陡变成了带着稍纵即逝温度的妥协。听起来与其说是反驳，不如说是自说自话的咕哝更合适。句子中甚至还有一丝几乎不为人察的沮丧，一闪而过。与此同时，悬在男人头顶的那簇火焰，也仿佛表示附和地发出了轻微的哔剥声。像是夹杂着些许叹息。两边声音都在此时陷入沉默。相叶在跳动的微弱火光中定了定神。他抬起手，不着痕迹地用指腹按了按耳边的蓝牙耳机。不出所料，耳中不仅没有传来任何松本润的声音，甚至也连按键的电子音也没有响起。水汽已在不知不觉中覆盖住了通讯设备的整个表面，似乎形成了一层水雾的隔绝膜——大概连仪器自身的电力也早已被水汽侵蚀而切断。相叶飞快地尝试着将各处按键都触碰了几下。一样的毫无反应。在终于确认耳机里不会再传来任何通讯信号时，他心中却没来由地松了口气。根据身体体感，他应该已在黑暗中向下摸索着前进了大约五六层楼的台阶。在各式各样的人声、精神力与电子信号交错繁乱的六本木区域，能够让通讯覆盖刚才楼上嘈杂的宴会大厅已是极限。何况现在自己还深入地下——即使没有这层水汽，他所处的位置，应该也早已超出了松本润的能力范围。身处他们那间相对远离监视网的侦探社据点，松本还能依靠能力，将与相叶之间的通讯信号遥控至六本木区域——不仅从六本木地区所有“塔”的监视中成功隐藏，还绕过了诸多精神障碍与陷阱，穿透层层通讯防火墙，悄无声息地侵入并夺取了通讯权限这种事——本身就是十分消耗精神力的做法。相叶不愿意也不希望他的弟弟，总是为自己这样做。况且，就算没有被这些水汽隔绝通讯。在接触到面前这位不知底细的能力者和他的伴侣时，相叶也在意识到危险的第一时间，动了切断通讯的念头。先前那些看似毫无章法的鲁莽行动，应该已经在松本润面前足够成功地掩饰了他此行的真正目的。行动开始前，相叶曾经着实为此烦恼了一番：怎么能在成功混进这里、完成LOTUS临时部署给他的紧急任务的同时，还能蒙混过松本润敏锐的观察力，让自己看起来就像往常一样，在以自己的典型风格进行着松本润所以为的那个单纯的盗取艺术品的行动——这让他颇费了一些心思。事实证明，的确是后者更加难办一些。想到这里，相叶不禁捏紧了白色手套之下的手指。今晚走进这里之前。他已经做好了充分的身体和心理准备。和往常的每一次一样。在执行真正任务的过程中，一旦接触到任何棘手的阻碍，他随时都准备好立刻切断和松本润的联系。行至此处。就已不再是松本润所以为的那个“窃取面具”的单纯任务了。在他面前铺陈开来的未知前方。也已不再属于松本润所知道的那个世界。在这个嵌套在任务中的任务里，他既不是侦探社的外勤相叶雅纪，也不是松本润的哥哥。而是LOTUS的——任务执行人。而松本润与LOTUS没有任何关系。他也丝毫不想让松本润与LOTUS，产生任何可能产生的关系。归根结底，这是他和LOTUS之间，或者说，是他和No.18两人之间。——不为人知的秘密。在他和松本还是少年，每天都夜以继日地为从东京塔里逃走而拼命进行着最后准备的日子里。一天半夜，相叶计算好了巡夜人的行程路线，在相对年少的松本润已经因为太过疲惫而在上铺睡熟时，偷偷地摸出了两人房间。在沿着被不知姓名的前人所遗留下来、如今只剩下残破蛛丝马迹、仿佛解谜一样艰辛的精神线索摸索了许多天之后，相叶才终于在东京塔一处年久失修的废弃暗室角落里的墙砖之下，找到了那张隐藏的、只有在未结合向导的精神图景中才能被打开的逃脱地图。然而。在他终于欣喜若狂地闭上眼睛，尝试在脑海中将地图展开时。一道散发着浅绿混着浅金光芒的精神力，突然凭空而降地——出现在他的精神图景里。将他和松本润两个人，与即将唾手可得的自由。分隔在了两端。因为塔里白天安排的连续多日的强制向导训练，以及每个夜晚都偷偷外出寻找逃脱线索而精神疲倦不已的相叶，此时也再也没有多余的精神力去修整自己精神图景中的那些仿佛随时都可以震破鼓膜、将他吞噬的狂风和乱流了。而在向导教科书的第一章里他便学到过：它们代表着向导相当程度的精神虚弱。如果放任它们肆虐精神图景，严重的情况下，向导将会最终因为精神力紊乱而失去意识。失望加上过度劳累，他的精神力已濒临崩溃边缘。果然，不出几秒钟。仿佛要应验教科书中所说的一般，在他精神图景的天空里，刹时间便布满了夹杂着暴雨即将到来之前，仿佛将天空狠狠撕裂般迅猛的电闪雷鸣。忽然。那道浅绿夹杂着浅金色的精神力宣告自己名字的声音，突兀地在相叶此刻已布满阴云、晦暗不明的精神图景天空里，降临一般清晰地嗡鸣起来。「东京塔未结合向导逃生地图：第124号备份」相叶心里猛地一跳，身体却不由得膝盖一软，向后跌坐在冰凉的石板上。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能看到写进过他们向导教科书还是进阶篇中的，高级向导技能。——是精神赌约。「想要使用这张地图的人，需无条件接受以下精神赌约。」那个陌生的声音在相叶凌乱的精神图景里持续地响起。因为精神力虚弱，相叶觉得那个声音听起来一会儿临近，一会儿遥远。但不可否认，它的确十分清澈，似乎还夹杂着一丝少年未脱稚气的沙哑。「赌约成立后，可从精神图景中获得最多容纳2人逃脱的东京塔脱出路径。」——仿佛精神赌约的缔造者，是个和相叶他们年纪相仿的同龄人。想到这里，少年相叶雅纪连忙强打起精神，粗糙而不规则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精神图景，四下望了望。暗室中没有看到任何人，身边也没有任何物理声音传来。也就是说，现在这个撕裂他精神图景中混乱的天空、响彻整个脑海的声音——只是一个陌生的向导也是这份精神赌约的缔造者，提前预留在精神赌约里的、并且只会出现在他精神图景中的文字。能够在向导本人不在的情况下，通过特定物理条件触发而自行释放的精神赌约————是实体化的精神力。相叶突然有些发愣。记忆中的那本有些难懂的教科书同样告诉过他：普通向导的精神力都是实时性的：当时发出，当时产生效果，之后很难存在有效残余。而只有实体化的精神力，才可以在空间中持续滞留。并且精神力的持有者越强，实体化精神力维持的时间越久。可如此强大且高密度的实体化精神力，远不是他这个年纪的人可以达到的。这需要经过无数像他们每天正在经受的那种严苛训练，并且自身有着强烈的意志力，方有可能实现。而这也是“塔”不断对他们这些新进入塔的向导进行训练的目的之一。也许……这竟然是一个和他有着一样想法，但在他之前不知何时就已成功从东京塔里逃出去的，未结合的向导？那他的实体化精神力，留在这里有多久了……呆坐在阴暗冰冷的暗室里，相叶不由得为冒出脑海的大胆猜想打了个冷战。而因为震惊，就连他原本一片黯淡的精神图景的天空，也暂时破开了一角清明。……究竟是什么人？精神图景中那个少年般的声音还在继续着。「赌约签订者，可使用该路径自行逃出东京塔。能否成功逃脱取决于自己的运气。」等相叶终于从震惊中恢复一些思考能力，尝试着侧耳仔细聆听时，又发现那个声音乍听之下虽然清澈，可是好像毫无感情。「倘若成功逃脱，将被视为赌约成立。」然而，身为具有敏感精神感知力的向导，相叶却不期然地捕捉到了一丝属于这个声音的，夹杂着不知是疲倦还是绝望的情绪。随着那条精神赌约的展开，那些情绪零落地渗透进他的精神图景，更将那声音衬托得淡漠冰冷。「届时，你将成为LOTUS的成员，听从并执行赌约缔造者——No.18的一切任务安排。」即使是彼时年纪尚幼的相叶，也已经从各种渠道隐隐听说过LOTUS的名字。他不是没有指望过这个听起来仿佛虚构的神话一般强大的组织，有朝一日会如同天降神兵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打破枷锁，将他和松本带出这个名为“塔”的牢笼，带他们重返自由的世界。却没想到会以这样的形式。No.18——他是谁？他又是LOTUS的什么人……？正当他有些微微恍惚时，那个听起来疲倦而冰冷的同龄人的声音又在耳边响了起来。「内容解说结束。精神赌约即将自动销毁。」「倒计时：10秒。」话音刚落，精神赌约方才展开在相叶精神图景中的画卷便开始一点点收拢。从赌约的边角开始，那些浅绿混着浅金的光芒忽然逐渐散去，画卷边缘下一秒便迅速风化，变成洋洋洒洒在精神图景中的飞灰。……大概是针对被服从东京塔的未结合向导意外发现时的防御手段。眼看那份精神赌约的光芒越来越暗，内容也越来越不清晰。相叶雅纪紧紧扣在斑驳地砖缝隙中的手指猛地一凉，不自觉地抿紧了嘴唇。——没有时间思考了。「9，8……」在听起来冰冷而无机的倒计时声中，相叶挣扎着坐起身，用力从自己摇摇欲坠的精神图景里扯开一条裂缝，强迫自己保持理智和清醒。他微转过头，看了一眼身边不远处墙壁上那扇因腐朽而变得支离破碎的铁窗框，和窗外那幅被斑驳的铁锈所框出的、连小孩子的身体也无法通过的——小得可怜的天空。一颗星辰正挂在铁窗外夜空的最上方。淡淡地闪烁。「7，6……」明天。相叶突然想。明天。他们应该就会被告知自己进入塔这几年来的……测试结果。「5……」那份测试结果里，不仅会包括塔内情报分析科对他们这些新进入塔的未结合向导们的训练及模拟战成绩分析，信息素特性研究。还会有通过分析从塔内各个监视器下所观测到的、即使从他们睡觉时所自觉与不自觉表现出来哪怕一丝一毫的细微行为中所彰显的、可以用于总结他们的向导属性、是否有特殊能力、特殊能力又属于什么等级的报告。 而这份测试结果——是两边同时进行的。也就是说，明天。塔内能与他们“最适匹配”的哨兵名单，也将出炉。「4……」明天。就在明天。他们会被划分归属。他们将被安排命运。他们将被剥夺自由。「3……」他和松本润。也将和这座塔里过去的，未来的，现在的——所有未结合的向导们一样。被宣判一份，不属于自己的未来。「2……」明天。明天开始——他们将不再拥有明天。「1……」在精神赌约发着光的最后一片文字，即将如火山灰般消散在他精神图景中的前一刹那。相叶撇了一眼自己那在黑暗中黯淡地发着亮光的手表指针。——11时59分。「0——」于是，在精神图景中终于漫天轰鸣、倾盆而落的暴风雨中。昏迷前的最后一秒，相叶雅纪听到自己握紧拳头、牙齿撞击牙齿所发出的模糊而坚定的声音，撕裂了精神图景的天空。它们充盈了整个破旧的暗室，冲破了那扇摇摇欲坠的铁窗，在不远处寂静的晚风中回响。“——成交。”作为组织有序、规模庞大、行动神秘莫测，并且多次成功实施过靶向精准的向导解救活动，对“塔”的设施、人员与声誉都造成了严重破坏，从而被东京塔恨之入骨的向导解救组织——LOTUS的干部们不仅在东京塔发出的全国通缉令中排名遥遥领先，也因为东京塔曾面向全国公众放出的狠话：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将LOTUS一网打尽——即使LOTUS内部全员都是未结合过的向导，东京塔也不会手软地对他们进行惩戒和处刑。至此，无数关于LOTUS的名气和传闻便不胫而走。即使LOTUS的行踪一直隐蔽得过分，连干部们的能力都一知半解，至今被掌握的也只有部分成员的称号，以及东京塔内一度流传出的不知真假的碎片信息。然而，在哪怕是以“狩猎逃跑的向导并上交给塔”此类为世人所不齿、但有无数暴利可图的营生——黑道“向导猎人”的肮脏圈子中。LOTUS干部们每个人身上也都悬着价格不菲的赏金。所以。在今晚抬腿迈进那间宴会大厅的那一刻，相叶便已在心底下定决心。即使知道这个任务来得之突然，难度之高。现在他也已没有任何退缩余地。为了那个人。为了得到那副面具。他必须去。然而，他亦不能让他弟弟和他们的藏身之处，承受任何可能会产生的风险。哪怕自己落网。——也绝不能被塔发觉其他人的存在。与此同时。在东京流金泻地般灯火中的另一个角落。一个微弱的电信号从无数纷乱复杂的网络中快速窜出，飞快地奔向它所从属的那个隐匿在千万人中、独一无二的信息终端。一毫秒后。一行闪烁着淡绿色光芒的电子文字便浮现在坐在桌前的人面前的屏幕上。「执行人上线。Agent Name：Masaki. A.」在关东地区最大的地下隐秘向导解救组织——LOTUS的一处隐秘据点里。看着面前屏幕上的电子文字慢慢消失，而地图上那个位于一无所有的黑暗之中的绿色光点开始不断前进的同时。坐在桌前、用手掌支着下巴的人勾起嘴角。微微一笑。只见他的指尖在键盘上轻轻敲击了几下，然后打开了自己的隐秘通讯终端。在LOTUS几个字母从终端上依次消失之后，便进入了没有图像，只有经过变声的声纹线条浅浅跳跃的画面。一行文字在屏幕上稍纵即逝。「管理人上线。Administrator：No.18」“行动正式开始。”TBC [0回]P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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