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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塔里埃森 2.0

他们说,有时分离也并不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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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 一人映画 11

一人映画

11.




“想要画出这种线条的时候,笔最好这样握。看,像这样——”

樱井翔抱着胳膊,松松地倚在门口。

他看着画室里的那个人正手忙脚乱地站在讲台后面,大半个身子都向前倾俯在铺在讲台上的学生递上来修改的画作上。

他的头发原本是深茶色的,耳畔垂下来不太服帖的几缕。毛毛躁躁的像是早晨起床时没有时间来得及收拾妥当一样。在醇厚的阳光毫无保留地浸润之下,仿佛在玻璃缸中柔软地蜿蜒摇摆的浅茶色水草。

他一手举着铅笔,另一只手里也似乎随时准备修改而待命般,握着一块有些旧了的橡皮。

“这样,然后,手指要这样……”

他用不安地抓着橡皮的手的手背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浅淡汗水。
右手指间夹着的浅绿色铅笔的笔尖,正极其认真地在学生的画作上勾勒着修改线。

樱井翔轻轻闭上眼睛。
听着那个声音在自己于阳光下阖上眼睫的深灰色深幕中,仿佛平行世界不能见光的催眠曲一般,在他耳边轻声细语。

尽管相叶雅纪并没有在对他说话。

但在自己闭上眼睛的瞬间。
樱井固执地一厢情愿地想。

他的声音,就是属于自己的。



这样。
然后,还要这样。

手指要紧一些。

对。
就是这样,轻轻地握住它。

然后,到这里来。

轻一些。

啊……
轻一些。请再轻一些。

不要那么用力。

唔……是了。
没错。

这里。
……就是这里。

听到这里时,樱井连眉峰也情不自禁地微微颤抖了一下。
呼吸变重,也几不可察地变粗了。
原本环着胸搭在手肘边上的手指泛起白色,紧紧抓住了上臂原本熨得平整无匹的西服布料。

在阳光之外的角落里。
无人知晓。



“这样,这样就可以了。”
相叶雅纪看起来似乎很容易出汗。

樱井眨了眨眼睛,环着的手臂不知什么时候放了下来。
他下意识地把一只手的手掌伸进口袋里,有些意味深长地摸索着躺在口袋里的一块手帕。

想要——
帮他擦一擦那湿漉漉的鬓角。

他暗想。

他眼睁睁地看着一滴汗从那个人终于悬挂不住更多汗珠了的发丝上滑落,滚进鬓角和耳侧交接的皮肤里。然后又从其间滑下来,沿着他的颚线,一路晶莹地向下坠去。

而这个人正在说话的声音,也仿佛不合时宜的催化剂。随着声音不时耸动的下颚线条将那滴汗珠无情地摇晃着,似乎在催促着它快些在它主人的脖颈上走完那些艰难的路程,快些抵达那最终的目的地——他的衬衫里面去。

“还有什么问题吗?”

他听到那个近在咫尺的声音。
A桑的声音。

柔声问道。



——有问题。

樱井轻轻地吸了口气。
似乎多摄入身体外部那些冰凉的空气,就可以帮助自己平复胸腔内部相较之下过于高温的气息。

简直有太多问题了。

那滴颤颤巍巍的汗珠,终于也哆哆嗦嗦地来到了相叶雅纪衬衫领口与脖颈交界的边线。樱井强迫自己盯着那里,眼睛不再眨动。

绿棉衣——也就是相叶雅纪,今天里面穿了白衬衫,外面套了一件质地看起来十分柔软的毛衣马甲。

不仅如此。
现在,他外面还穿着白大褂。

没错。是一件几乎和绿棉衣一样令樱井差不多可以100%确定今天晚上肯定又要梦到这个人了的,犯规的白大褂。

美大的老师们现在都要穿成这样的吗?
规矩真是太松散了。

樱井伸手拉了拉领带结,让那里稍微松开一些,以便可以从甚至好像有些干渴了的喉咙口,涌入更多的一些外界冰凉的,仿佛解渴的良药般可以帮助他稍稍平复下来的空气。



站在相叶面前,伸手接过了被年轻的教师刚刚亲笔修改过的画作的女孩子,咯咯地笑了起来。

此时画室里不需要答疑的学生已经提前走掉了——当然少不了有许多学生在走出画室之前,向樱井这边投来好奇和夹杂着更多似乎是激动情绪的视线。

画室里只剩下这个排在队伍最后、想要相叶老师帮忙修改画作的女孩子,以及等候在后门角落里,正一边看向樱井,又看看相叶,叽叽喳喳地议论着什么,一边等待着这个女孩子一起回家的其他女孩。

在相叶还未来得及改变正俯在讲台上的姿势时,这位刚刚结束相叶老师的画作辅导——准确地来说,应该是相叶美术助教的画作辅导——的女孩子,突然将捏着画纸的手背到了身后。

她身体凑向前,散发着清新洗发水香气的头发也随着动作摇摆了一下。

“最后一个问题。”

女孩子有些神秘地用一只手捂着嘴,轻轻地笑了笑。
眼角却瞥了一眼站在门口,正保持微笑,内心却不为人知地极度需要空气来恢复平静的樱井。

“相叶老师。”

“……诶?”
相叶不曾想到改完画作还会有问题。此刻他摸不着头脑地抓了抓头发,刚想要抬起身来,却被女孩子过于靠近自己的似乎是恳切的眼神所挽留。

“站在门口的那位先生——”

她压低了声音,沾了一点点铅笔墨的指尖绕了绕原本就卷曲着的头发,露出有些羞涩却又夹杂着些许兴奋的神色来。

“是相叶老师的什么人呢?”






“对不起对不起,让您等了很久吧。”

当樱井恋恋不舍地结束畅游在恍惚中的状态时,就看到相叶雅纪已经脱掉了那件白大褂,挂在画室一角一只不太起眼的衣架上。

他穿起了那件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承载了樱井过多无法言说的念想的绿棉衣,又伸手抓过那只原本放在讲台上的鼓鼓的纸袋。

“没有等很久。”
樱井站直了身体。

说不久是骗人的。
他几乎站了小半节课,还不算上相叶的课后答疑时间。进门来的时候还很光鲜的模样,此刻连肩膀也不由得垂下来,腰也有些发酸了。

虽然嘴上说着没有,但他看向相叶的眼神里却很分明地写满了我站得很累。所以怎样也好,请慰劳一下我。

“真是抱歉,其实本来这条围巾就放在袋子里面的……”

相叶当然接收到了他的眼神。

他举了举手中的纸袋,同时也很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的后颈——他后颈那里的头发剪得很利落,露出来的脖颈清洁而干净。肌肤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浅淡小麦色,像是某种被烘焙得恰到好处的松软的面包瓤。

“樱井先生……饿不饿呢?”

樱井翔转过脸,便听到对方开始有些局促地回应着自己刚才投射出去的眼神。

“如果樱井先生不嫌弃的话,我知道这附近——”

相叶的话才说出了一半,眼神却像是刚刚才发现一样,忽地落在了樱井翔漂亮整齐的三件套西装上。

他有些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想要询问对方愿不愿意跟自己一起去大学旁边相熟的店里吃几口便饭,或者炸鸡的邀请——突然愈发地难以说出口了。

“不用了。”

他看到樱井对他微微点点头,说出口的句子似乎也随着这句拒绝而变得疏远开来。

对方的身体也随之离开了一些距离,退了半步,侧身走入阴影里,将相叶雅纪一个人留在已经温暖变得烤得人面颊有些发烫的阳光中。

啊……
这样吗。

相叶雅纪连自己都没发现地,有些沮丧地垂下眼睛。



其实他原本对这位在拉面店遇到的、戏剧化地让了一碗葱拉面给自己的人,有一丝莫名其妙,乃至可以说是有些空穴来风的好感的。

他想起在拉面店时哪怕是为了像他这样一个看上去只是个打工送啤酒的家伙的人,还礼貌地让出了座位的这位先生。

明明是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
他却眯起了好看的眼睛,饱满的嘴唇张开又收紧。面对相叶,用清澈的声音问出来的,却是一些让相叶会不由自主觉得脸有些发热的强引句子。

喜欢吗。
有多喜欢。

要,还是不要?



这让相叶甚至在这位先生吃完面、匆匆走掉之后,还在心里不自知地一遍一遍重复着他说过的这些话。

想要吗?
说出来。

——那好。



因为曾经有过一些特殊经历的原因,相叶雅纪对声音是很敏感的。
常人以上的敏感。

在他的印象里自己并没有对人说过,大概许多人也不曾发觉。但他的确会因为人的声音里的一些特质——比如音振,音频,说话时使用的音阶,音调——而产生在常人看来近乎匪夷所思的情绪波动。

甚至会因为某些恰到好处地击中他内心的声音,而对对方产生类似一见钟情一般——近乎陷入恋爱的情绪。

然而,也因为这个可以说是十分特别的敏感度,那些曾经有过的特殊经历也让他也吃到了苦头,受过了伤害。

再也不想要这样对声音就不能自已地产生的心情了。
甚至再也不想听到那些令他会觉得特殊的声音。

他下定决心,甚至为此转了系,也近乎转了行。为了抛弃那些令他难过的回忆,他咬咬牙,放弃了原有的甚至一片光明的专业、出路和前途。
幸好学生时代偶尔会捡起来的爱好,以及很感激地并没有因为这些经历而丢下的成绩,让他可以顺利地考入美大的大学院,并且在这里找到一个助教的职位。

那样羞耻又丢脸的事。
绝对再也不想要那种回忆了。

会觉得喜欢的人的声音很特殊什么的。
也真的再也不想要了。

在夜深人静,除了自己的呼吸声之外,便再也听不到任何人类的声音的时候。
相叶雅纪才能安心地,如此认真地做出决定。



所以,究竟有哪里,或是什么样的工作,可以让他能够习惯并且慢慢丧失对声音的敏感度呢。

无法与任何人商讨的忐忑心情,以及不愿意想起却不得不引以为诫的经历,令他曾在无数个夜晚绞尽脑汁地思考过。

最后他能够自己得出的最好的结论便是——

大概人声嘈杂的地方,可以给他这种锻炼的环境。

相叶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正确的思考方向。但他想,就好像将树木藏入森林,将水滴抛回大海。将人的声音嵌入进无数人的声音里,应该也一定会慢慢失去那种能够辨识那些可以在一瞬间就虏获他——让他的心变得似乎像是正在温暖而粘稠的液体中漂浮一样惬意、几乎觉得就算整个人是在向未知的深处下坠也没有关系——的声音的敏感度吧。



所以。
他根本没有想到。

在他打工的拉面店那样人声鼎沸、鱼龙混杂的地方。

会遇到一个像樱井翔这样的人。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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