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 银色山泉 2018/02/17 [SA] 银色山泉 05 暗香五银色山泉Silver Mountain Water05. 男人在他之后下了车，锁好车和车库。他没有选择走车库和家中后门直接相连的入口。大概是想先带着这栋房子即将迎来的新客人认识一下玄关，相叶无声地引领着樱井，从车库门走出，来到住宅前那短短的一段步道上。樱井下意识地将手伸进口袋里，捏紧了那把钥匙。他不愿意让男人看到自己此时的表情和动作。大概是人类自古的习性使然。深夜，是大多数人会无自觉地放下戒备的时刻。而男人向他投去的视线，穿透夜晚残留在空气中的雨气所酿成的薄雾——没来由地令他紧张。让他喉咙发干，心脏加速跳动，就连嘴角也开始有些刺痒。他故意落后于男人半步，谨慎地跟在男人身后，略为僵硬地迈开步子。惯于握手术刀的右手指尖藏在口袋里。沿着钥匙上那些电子锁的凸起，缓缓描摹着形状。这是……男人家的钥匙。他情不自禁地闭上眼睛。相叶淡淡看了一眼走在身后的青年。什么也没说。现在是连街道都陷入深睡眠了的午夜。步道两侧的邻居家已经熄去灯光。只有门前草坪的浅浅地灯，幽幽地将被雨水打湿的步道表面照亮。相叶大概已经极其疲倦了。虽然肩膀依旧因为不肯放松而紧绷着，却连背影的曲线都透露出了疲惫这种情绪来。因为长时间驾车陪着樱井寻找酒店，他精致的黑色西装外套下摆上落了几许不相称的褶皱。而在樱井印象中一向工整干净的男人，现在却似乎没有力气和余裕伸出手去拉扯一下，抚平它们。男人将深榉木色伞柄的雨伞搭在胳膊上。上面简单地盖着大衣。雨伞尖随着他走路的动作，一下一下，机械地划过下方的空气。伞面残存的雨水，静谧地滴落在步道铺砖的缝隙里。重复着画出一道道细小的水弧。经过步道旁时，一棵长势过于茂盛的八角金盘亲昵地蹭过男人的肩膀，将它宽厚的深绿色叶片上所盛蓄的，仿佛于椿花蕊中流连过一般带着香气的晶莹水珠，浅浅沾染在他肩膀那块黑色的布料之上。男人沉默地打开自家院子的雕花铁门。两人穿过一片精致的景观庭院，来到正门前的楼梯。抬腿上楼梯时。第一步，相叶似乎没有站稳。瘦削的肩膀有些微微地摇晃。像是下一秒就要摔倒。樱井本能地想要上前一步，扶住对方。然而他还没有迈出步子，却看见对方飞快地、小心地抓住了身边的白色扶手。男人迅速地正了正身形，然后马上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似乎刚才那一刹恍惚中所流露出来的脆弱。只是樱井的错觉。樱井一愣，继而苦笑着摇了摇头。他不该想到脆弱这个词——这已是今天晚上的第二次。这和男人刻板沉默的形象并不相符。况且。这个词容易让他产生各种，绮梦般的遐想。让他想要走上前去，牵住男人冰冷的手指，环住男人的后背，转过他紧绷的肩膀。让他想要粗暴地将男人推在深夜无人的步道旁的院墙上，压住他的手臂，抓过他干净的大衣和木柄雨伞，狠狠丢在身边刚被雨水洗刷过的潮湿地面。男人的大衣和雨伞大概会被泥水染脏。他或许会愠怒——可樱井并不在乎。让他想要扯开男人身上那些落下枷锁一般单调的颜色——黑色的西装外套，雪白的衬衫领口——露出下面那些他只在那晚自己独自留在宿舍时的梦里才见过的锁骨和肌肤来。再不管对方如何挣扎地扳过他的脸，凑上去吻他苍白的脸颊，吮吸他肩膀上的水滴，然后、然后——这个词让他想——樱井在暗中低低地抽一口气。……他不该想到这个词。他用眼角撇过走在自己前方不远处的男人的背影。又很快将视线转开。……他不该把男人和任何容易让他移情的词汇，联系起来。男人来到台阶之上，在大门的平台前站稳。皮鞋尖向旁边挪了挪。等待樱井也来到自己身旁。门前的磨砂理石平台面应该很是宽敞的。此刻樱井却觉得它狭窄至极。和男人两个人肩并肩地站在这里，哪怕彼此之间尚隔着那一点目前无法缩短的距离，以及雨夜过后新鲜湿凉的空气，也令他感到呼吸难耐，精神煎熬。男人转过头来，轻轻看了他一眼。他掏出钥匙，示意他那把有墨绿色皮质挂饰的特殊钥匙，便是打开大门用的。樱井点了点头。看着男人将钥匙送入锁孔，发出轻闷的一声响。……咔哒。锁被打开的声音。在门扇于他面前开启的同时，随着开门动作而被撩起的一阵微风，掠过男人胸前。携着男人西装外套领口上那些微微潮湿的雨气，传到樱井的方向。男人身上的气味断断续续地飘来。樱井正在口袋里不自觉地抚摩钥匙表面的手指顿了一下。他耸了耸鼻尖。雨的湿气。……水的香气。“樱井君，这是你的房间。”相叶打开一处客人卧室的门——纯白色的门扇，被打磨得毫无多余细节的铬银色门把手——做了一个简单的邀请姿势。年轻的医大生表情茫然地走进门来。相叶有些奇怪地看了看他。他在心里猜想大概因为是深夜的缘故，年轻人应该也和自己一样十分疲倦了。他走进房间。房间里的一切都是准备妥当的——干净而松软的枕头和被褥，独立卫生间里摆放整齐的洗漱用品，甚至衣物柜里也有基本款的白色T恤、内裤、袜子和睡袍。这栋房子间歇性地有佣人打理。父女两个人生活，加上连房主本人也偏好简约风格的缘故，需要整理的物品并没有很多。在今晚樱井决定来之前，相叶也已提前跟打扫的佣人交待过了。就连现在摆放在那线条笔直切割利落的玻璃边桌上的室内淡香氛，也是相叶自己用惯了的气味——那表面银剑交叠、拒人千里的英国牌子。“书桌，沙发座，衣橱，卫生间。”相叶站在房间一侧，一一指着那些位置，为面色倦怠的医大生简单地介绍。接着，他走到窗边，打开了灰色的窗帘。窗外子夜月色斜斜没入房内。大半倾泻在相叶的侧影之上。樱井嘴角一抖。缩在口袋里的指节，也轻轻动了一动。“这里有落地窗，外面是这个房间的独立庭院。也可以连到前面的主花园。”相叶说到这里，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有些歉意地笑笑，手指了指窗外被今夜突然落下的暴雨打得零散遍地的树叶：“抱歉，庭院不是很大。之前也没有来得及打扫。”站在阴影里的青年，过了良久。才轻轻咳嗽一声。“……没关系。”嗓音很是干涩。沉默在房间中无声地延展着。相叶感到有些尴尬。他以为樱井口渴，便转身走出房间，去客厅边的厨房给樱井倒了杯水。当他再进门时，却意外地看到——年轻的医大生也许以为自己离开房间不会回来了，此刻大概是放松了神经，便令人出乎意料到甚至有些反客为主地将身体摆成一个大字型，舒舒服服地趴在了床上。樱井双手的手指正用力抓住被子的边角，连浅灰色的布料都陷了下去。只见青年将毛绒绒的脑袋埋进枕边的被子里，重重吸了一口气。听起来，似乎非常满意。相叶内心忽然有些好笑。从今晚到现在，甚至可以追溯到更早——他已见惯了青年面对自己时，时刻绷紧神经、处处小心周到的礼貌。虽然这并没有令他不快——一点也没有。但内心深处，他却难免有些小小的失落——他见过樱井给小春辅导医大备考材料时两人互相打趣的可爱动作，也在为女儿的房间送去茶水时偶然撞见过这位年轻人毫无设防的灿烂笑容。他本以为，自己也是会被青年这样对待的对象。后来却发现，每当面对自己，青年永远都是那副模范后辈的样子。标准到仿佛优秀模板的敬语，谦恭到时刻保持落后一步的距离。就连刚才在车上的那个突然贴近过来的瞬间，对方脸上也是一副理所当然无可厚非的——关心长辈的表情。而现在，看到对方陷在被子里时后脑胡乱翘起来的几撮暗金色发尾，以及不肯放手地紧紧抱住被子深深吸气的模样。相叶突然觉得，面前的青年虽然表面看上去是那样一个涵养优厚的菁英医大生，私下里倒也…………像个小孩子一样。年轻人可爱而坦率的一面，在此刻暴露无遗。这令相叶无意识地感到，心脏仿佛正在被某种温暖的液体浅浅浸泡着。那是如面前这个青年一般，轻柔，舒服，和煦的…………液体。空气中，青年的呼吸声渐渐加重。似乎不知不觉就快要睡着了。相叶没有说话。只是脚步极轻地走过去。在樱井床边蹲下身，他将手中素净的玻璃杯，悄然放在那置了淡香氛的玻璃边桌上。玻璃杯一如家里各处的风格。毫无花式。毫无花纹。简洁而垂直。月色之下，泠然得透明。“樱井君，水。”他轻轻说。声音像是从树叶尖沿着叶脉缓缓滑落下来，坠在落地窗前的雨滴。相叶没有想要打扰对方。他打算放下水杯，便用青年听不到的音量，低声和对方道晚安。“那么，晚……”然而。下一个字尚未出口。相叶也还没来得及站起身来。只见那位原本呈大字型趴躺在床上的青年，突然活动了一下手脚。他猛地一个翻身，从被褥中抬起脑袋——然后。向相叶这边转过了脸。在床铺间蹭得有些凌乱了的、金色额前刘海的正下方。一双漆黑的瞳孔。直直地看了过来。毫无阻拦。也毫无先兆。一路破开白日里相叶在自己身侧高高筑起的无形屏障，就这样轻而易举地……看进了他的眼眸深处。——深夜。是大多数人都会无自觉地，放下戒备的时刻。……太近了。相叶一愣。他本能地想要站起身，也本能地想要后退。两方动作在同一瞬间发生。然而身体的主人无法思考，也没有时间思考。行动便互相冲撞。他没有能站起。也没有能后退。小腿不适时机地一麻。相叶不由得就着蹲下的姿势，向后跌坐在了浅白色的长毛绒地毯上。……嘶。脚踝被扭痛了。相叶看了看被灰色袜子包裹的脚面，微微簇起眉。心中暗暗责怪着自己不小心。他伸出手去，想要扶着那边桌站起身来。没想到，指尖还没有碰到玻璃边桌，便忽然被远比玻璃炙热无数倍的人的体温——一只属于另一个人的手——握住了手腕。相叶肩膀一抖。眼睛下意识地转向青年的方向。“樱井……君？”青年没有回答。目光却不依不饶地攀上来。被夜色晕染得深黑的眼睛盯着他。纠缠着他的瞳孔，粘绕着他的视线，甚至似乎——不允许他看向别的方向。樱井用一只手拉住相叶的手腕不放。另一只手的手肘则半支起身体。随后，又向相叶这边靠近了几分。他嘴唇微启。“相叶先生……”青年的表情没有太多变化，依旧是刚才那副让相叶不由得心软的样子。然而眼神——他勾了勾嘴唇。唇角弯了起来。下一秒，他便将它们凑近他的手指。属于年轻人的，和体温同样炙烫的呼吸。从青年微微开启的唇瓣间的缝隙，浅浅流出。混着潮湿而温柔的水汽。间歇地，拍打在相叶有些发凉的指节上。相叶呆坐在地上，头脑中一片空白。他任由对方拉着自己的手腕。任由自己看着对方用那滚烫的掌心包裹住他腕处的脉搏。最后他甚至任由那个青年肆无忌惮地将自己那些突然间莫名其妙地加快了的脉搏声，统统覆盖在了青年的掌纹之下。月色无声。倾泻一地。月光透过被雨水打湿了的树叶。照亮了边桌上那支安静地散发着水生香气的，白色玻璃瓶。水的气味在空气中涣散开来。混溶在水香之中、此刻却渐浓起来的白松香后调缓缓溢出瓶口，隐隐萦绕在相叶身侧。随着心跳。愈来愈盛。樱井继续凑近过来。相叶的手还伸着，动作却僵住了。他感到被青年的手掌裹覆了的自己手腕处的水分，仿佛在飞快地不断蒸发一般。那里太热了，灼得他的小臂都发烫。他甚至幻觉般地感觉到了渴——相叶紧张地抬起头来。面前那双属于青年的黑色眼睛里风平浪静。却又仿佛藏着万丈深渊。如月色般隐晦又直白的目光将他钉在原地。令他无法将视线从青年的脸上，睫毛上，以及眼中月光的倒影上——移开哪怕分毫。相叶身形微晃。似是轻微而无力地挣扎。他想要做些什么。——却什么也做不了。青年目光流转。眼眸中像是含着浅淡的星辰。良久，他对相叶露出一个微笑。低下头，青年将自己浅樱色的，发烫的嘴唇。靠近了手掌中那冰凉的手腕。然后——轻轻地吻了吻那露出了皮肤之下浅淡的青色血管的地方。伴随着如月色般轻柔落下的吻。樱井再度开口。他没有喝水。声音沙哑得仿佛落地窗外、不知不觉再次响起的雨声。“……晚安。”TBC……大家新年好哇！（看下去年的更新速度…决定洗心革面迎接狗年） [1回]P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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