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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塔里埃森 2.0

他们说,有时分离也并不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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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 云烟 01

云烟

01.


全篇BGM:The Prayer
http://www.kuwo.cn/yinyue/988559/




在宇宙中闪过一道粗暴而炫目的亮光之后,一切又恢复了静寂。

如果可以,他其实是想待在飞船外面的。不止耳根可以清净,风景也不错。他喜欢从船长室向外看去时,茫茫宇宙中一片深邃不知其路的景色。像是要将所有生命都吸入到最浓郁深处,然后赋予它们重生这种所有人都向往的所谓永恒。

一只手猛地伸过来,抓住他正坐在上面的椅子的后背。然后,像是为了考验椅子只靠后面两条腿支撑自己的倾斜能力一般,开始剧烈地前后摇晃起来。



“喂!”飞船方才停下不久,周身还持续着刚刚结束的翘曲航行所带来的空间扭曲而引起的震荡。他被晃得有些头昏眼花,不由得放下叠在一起高高搭在操作台上的双腿,转过脸来狠狠瞪了始作俑者一眼:“你干什么?”

“拍片的,你才是,你想干什么!?”对方气的胡子都翘了起来,胳膊上方的肌肉鼓出来,绷出了血脉的纹路,看上去像是这壮实胳膊的主人下一秒就要给他一拳,直到打得他满地找牙为止。

“呕——”不远处传来跌跌撞撞向外跑去的脚步声和接连不断的干呕声。

“我怎么了?”他瞪大眼睛,不知所措。



“‘三、二、一、瓦普!’”那壮汉一手揪起他的领子,一手卷起袖子,手指团成了一个紧紧的拳头。“是不是你小子喊的?”

“……是我。”他皱了皱眉,一脸不解的表情。

“你知不知道我们飞出去多远?”壮汉抬起拳头,下一秒冲他的脸挥来。

他觉得自己这下肯定会被那硬邦邦的拳头击中了,于是下意识地抬起胳膊闭上眼睛,想要多少阻拦一下这看起来应该不轻的冲击力。结果听到“咣当”一声响,脸侧拂过一阵拳风,却没有痛感传来,他又疑惑地睁开眼睛,偷偷看了看。

壮汉的拳头已经砸上了仪表板,老旧的飞船发出抗议的吱嘎声,啪叽从墙角掉下一块已经布满裂缝的隔热漆。



“四千光年,整整四千光年!”壮汉把指节在仪表板上又碾了碾,怒目瞪着他。“偏离航道四千光年,能量剩下不到五分之一,如果两天内找不到补给行星,我们全都会死在这片星域里。”

“呕——”不远处的呕吐声还在断断续续地响着。

“连瓦普都没经历过的家伙给我安静点儿,滚去外面吐!”壮汉转过头对着飞船船舱里吼了一声。有几个男人脸色苍白地站起来,扶着船壁,慢慢走了出去。

耳根清净了之后,壮汉转回来的脸上带着比刚才还愤怒几十倍的表情。

他见状只能摇摇头,苦笑一声:“可是,鲁道夫船长。如果刚才没有用瓦普跳跃,躲开那批星际海盗射过来的中子炮,我们早就已经死在上一片星域里了。”

喉结动了动,他用力抓住鲁道夫船长的手腕,想要把自己被揉皱了的领子从壮汉手中解脱出来。“不管怎么说,现在我们起码还赚了四千光年呢。”



“赚个屁!”
鲁道夫船长低吼了一句,却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没错。

自己因为坏肚子才临时把飞船交给这个全船里看上去唯一一个能听懂那些术语的,脖子上挂着个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方盒子、长得斯斯文文戴着副眼镜家伙。没想到这家伙还挺开窍,没解释几句就听懂了。刚开始鲁道夫还不放心,但当肚子第三次发出叫声时,他知道已经坚持不住了。于是他打开自动巡航,估计缺席个几分钟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便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转身急急忙忙奔向船尾的厕所而去。

结果厕所蹲到一半,因为飞船被偶遇的星际海盗攻击,加上瓦普跳跃所带来的巨大晃动,把厕所里所有干净不干净的液体都溅了他一身这种事,不用他说,全船人都闻到了。



生气归生气,他还是把手里揪着的那小子慢慢放了下来。对方说的没错,这艘船龄已经超过半世纪的,早已可以晋升为爷爷级或者奶奶级的老旧型货船“阿格里真托”号,面对星际海盗的中子炮,不要说还击,就算什么都不做地乖乖举手投降,不等那些嗜血成性的星际海盗们踏上船来,说不定也早已经自己先散架,把全船人一起葬在宇宙中了。又或者侥幸没有散架,在对方搭载八门中子炮而自己这边只有两台短针火炮的情况下,被星际海盗攻进船里一个个抹脖子杀掉,也是迟早的事。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这个斯文小子的做法,或许是他们这一船互相不认识的人的唯一出路。
只是,这条路到底是不是“生路”,现在还难说。
望着面前一望无际的黑暗,鲁道夫苦恼地抓起了后颈的头发,纠起了浓密的眉毛。



也许是运气不错,也许是戴眼镜的小子误打误撞输对了坐标。总之在一片阴霾中的航行持续了半天之后,在能源表颤颤巍巍地指向最后一格时,老旧飞船的探向仪上终于出现了一个可以被探测出来的大质量物体。

“还有热源。看上去像个行星。”
戴眼镜的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旁边,吓了鲁道夫一跳。对方却好像没发现一样推推眼镜,拨弄了一下自己胸前挂着的那个黑漆漆的方盒子,说道。

“这片星域——”
鲁道夫白了他一眼,一边揪着眉头一边转过头对着遍布污点的地图屏幕,用指头一点一点抹过那些已经蒙了尘、不再闪闪发亮的坐标点。然而找了半天,却找不到任何标注这里曾经有过活动行星的标记。

“算了,先靠过去再说。”
他骂骂咧咧地啐了一口,趁戴眼镜的斯文小子没注意,在航行路径里输入了探测到的那颗不知名行星的坐标。



在宇宙中的灰色通道里打拼了二十几年,或许比道上任何一个人都明白走私船艰辛的鲁道夫船长,已经在银河中东奔西跑风风雨雨地过去多少日子,他自己也数不清了。他的船载过逃难的普通难民,也载过不愿透露姓名的政府高级官员。而鲁道夫本人见过大风大浪的次数,或许比“阿格里真托”号外层布满的那些东一块西一块不同颜色的补丁漆皮还要多。但这艘破旧的货船之所以能到现在为止还勉强正常地运转着,大概得益于鲁道夫船长再普通不过的经营之道:不闻不问。

你是干嘛的?
每个人上船之前,除了付钱,只需要回答鲁道夫船长的这一个问题。在这之后,就算死在船舱里,船长也不会再问任何一句多余的话。
至于这个答案的真伪,船长也并不在乎,他只是喜欢欣赏自己的船客在上船前那一瞬间露出的多彩表情。

他只记得有个性的答案。
所以他还隐约记得,那个戴眼镜的小子一只脚迈进阿格里真托号之前,听到这个问题时抬起头,对他微笑道。
我是摄影师。

摄影师?鲁道夫船长浓眉一抬。他没听过这么文绉绉的职业。
噢。那个戴眼镜的小子举了举自己胸前挂着的那个黑盒子,随和笑笑:就是拍片的。

也许是那个他没见过的黑盒子太新奇,也许是这个戴眼镜的小子看上去和他以往见过的任何一个逃亡客都不同,鲁道夫船长二十几年来,终于破天荒地问了第二个问题。

你去哪儿?
对方顿了一下,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把船舱外面的另一只脚也迈进来似地看了一眼船外灰蒙蒙的人造天空。天空中闪电密布,制造成要下雨的样子,在鲁道夫看来只是人工科技,用来骗小孩的鬼把戏罢了。

……我不知道。
对方停顿了一下,说。

冒出这样一句话之后,戴眼镜的青年,终于把两只沾满泥巴的厚重靴底,全都踩进了他的船舱里。



那颗行星越来越接近。
在寻找了半天都没有发现一条接泊通道和指示信息时,鲁道夫船长用指尖捻着下巴上的胡子,看了一眼行星上鳞次栉比的沉默的建筑群,沉声说:“完蛋了。这是颗废星。”

没有灯光,没有声音,没有人影。
没有生命。

眼前的行星,诚然是一颗已被废弃多年的死星了。



然而在那个拍片的小子笑着指着这颗行星港口边上看上去有自动巡视的灯光闪烁,显然还在运作的能量补充系统时,就算是见多识广的鲁道夫船长也开始觉得,这个自称拍片的的戴眼镜的家伙今天给自己带来的名为幸运的金沙,似乎也到了满到要从口袋里溢出来了的程度。

就算是空无一人、也看不到一艘飞船的港口,只要接上能量管补充能量,鲁道夫也不介意这些一分钱都不用花就能加满能量的“好意”。看着飞船仪表盘上正缓缓涨起来的指针,他满意地捻了捻胡子。刚想要坐下来喝杯热咖啡兑威士忌,庆祝一下老阿格里真托号这一次也成功死里逃生时,背后又传来了那个戴眼镜小子的声音。

“要多久?”

鲁道夫没看他,撇一眼仪表盘:“三小时吧。”

“那我出去走走。”戴眼镜的小子指了指自己胸前的黑盒子。“职业冲动。”

老子管你什么狗屁职业。鲁道夫在心里暗骂一句。
对方转过身,拉开吱呀作响的老货船舱门时,鲁道夫的声音在他身后传来。

“船不等人,三小时后准时回来。”老船长骂骂咧咧地说,“不然,我就把你的行李统统丢出去。”
“……拍片的。”



他走过荒无一人的沙漠,走过空无一物的城堡。
却没有走过这样一颗死寂的行星。

在穿过似乎还在自动运行的行星港之后,在他眼前是一片破败的城市遗迹。坍塌的大楼一半埋在砂土里,露出骇人的巨大建筑骨架。无数凌乱的砖瓦倾泻在地上,拦住了他不知道沿着行星港走了多久才到这里的唯一一条路。

这个行星的重力系统似乎还在运作,大部分遗迹都还留在地面上。但也有一些杂碎的东西星星点点地在空中飘浮着,看来维持行星运作的基本能源也已经开始渐渐耗尽,吸附不住行星表面的细小东西了。

他一边走一边按着快门,头顶不时掠过残破的宇宙服,里面似乎还有残破的人的身体。

他却毫不在乎地继续向前走着,心里充满了鼓噪一般的渴望。有个声音像是被打了吗啡一般在他的血管里大吼着,沿着身体向西面八方传递着兴奋的电信号。

也许,在这里。
在这片充满着死亡气息的废墟里。在这颗荒无一人,空无一物的死星上。
他能捕捉到那个自己一直渴望着、却又从来没有拍到过的,内心所追求的东西。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他只知道这些年自己拍过这么多东西,却没有一样可以被永远记住般让他铭记在心。
没有一张,能够触动他内心就好像这颗死星一样沉寂已久的,那股人们所说的强烈的感情波动。
所以就算不知道要去哪里,他也只能继续旅行。



在气喘吁吁地攀上三层楼多高的瓦砾堆之后,还没等他找个地方爬下去,身边那栋半塌的大楼的墙上,却有一样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

踏着在脚下发出咯吱响声的瓦砾,他猫着身体有点踉跄地走过去,在墙边停下,伸出手,把那张半贴在墙上耷拉下一角的东西揭了下来。

啪。啪。
他用手拍掉上面的灰尘,呛人的烟雾过后,露出了那张东西原本的颜色。
是一张海报。

这是一个显然经历过战火的行星。那张贴在墙边的海报的大半部分已经被或许是炸毁这座大楼的炮弹炸光了,只剩下焦黑的边缘,和几个依稀还能辨认的海报字。

他抹掉下巴上的灰,推了推有点歪掉的眼镜,端起那张残破的海报,把那几个字念了出来。
“摄影展。”他说,“……三楼。”



仿佛说出这句话就启动了什么穿越时间的咒语一样,等到他再他抬起头时,发现正斜躺在自己面前的三楼窗口深处,竟然渗出了一丝光亮。
看上去,就像是普通的灯光一般。

他捏住了手里那张海报,感受到心里那股从来未曾感受过的,新奇而鼓噪的冲动的声音,又提高了许多。

“就是这儿了。”
于是,他喃喃自语着,把那张海报紧紧攥在手里,拨开面前垂下来的高强度钢筋条,一脚踏进了倾塌的大楼里。



大楼内部比他想象得要坚实得多,大概是当年炮弹的冲击来得过快的缘故,在经历了入口处几个已经塌得不成样子的房间后,里面的房间却意外地保持着原样,有的连里面的摆设都还能依稀看到。

那缕从深处传来的灯光,像是要引领他一般,永远在不远不近的地方,萤火一样闪烁着。
他踏着脚下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组成的碎片,继续向前。
在心里那股鼓噪停下来之前。他的脚步,也不可能停下。



在不知道走了多久,久到早就超越了他所预测的大楼的进深,久到他以为自己仿佛就这样走进了这颗行星的地心一般。

终于,那丝光芒越来越接近了。
一片死寂中,他听见自己心脏飞快跳动的声音。无比清晰,无比犀利。像是一把无形的利器,在他的胸膛里翻转着,搅动着,拧错着,同时带来了他所不熟悉的悸动感。

是这里。
就是这里。
在脑袋里出现了这个念头后,他发现自己已经在一扇虚掩的门前停下了。那泓原本虚弱到仿佛幻觉的灯光,此时正安静而大面积地从门后渗了出来,染在了他身上。

进去吧。进去。
他在心里给竟然有点莫名恐惧的自己下着命令。

在精神还没来得及进行反抗之前,他的身体就已经自己行动起来。胳膊抬起,手掌贴上那门扇。掌心感受到了一抹粗糙的,甚至带着一些温暖的木头的感觉。

吱呀。
他的手轻轻用力,就将面前的门推开了。

灯光肆无忌惮地流泻了出来。打在他脚下的瓦砾上。打在他落满尘土的身上。
打进他的瞳孔底部。

门扇之后。
灯光之中。
是看不见尽头的,挂满了照片的。
长长走廊。



当他察觉自己盯着走廊里的墙上挂着的照片时,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迈进了这个房间。

眼前是一张平淡无奇,乏善可陈的风景照。
他有些失望地咂了咂嘴。

走了几步看过来,他很快就发现,这个所谓的摄影展无论是谁办的,大概都是个半吊子的业余爱好者。拍摄水平不说,就连组织照片排布的水平也很奇怪。一般的摄影展都是按照风格或是尺寸等排列的,而面前的展览与其说是展览,不如说除了把照片挂在墙上之外就没有任何区分了。静物照和人像混在一起,风景和微距彼此挨着,各种大大小小不同尺寸不同色调的照片乱摆一气,毫无章法可言。简直像是个对摄影和展览都一窍不通的蛮横无理的小孩子一样。

这让他多少有点生气。

但是已经废了那么大力气走到这里了,他低头看了看手表,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如果再这样走回去,未免有些浪费时间和体力。他不耐烦地抓了抓头发,刘海垂下来一些,恼人地挡住了一部分视野。

面前挂满相片的走廊还有很长,而且似乎还通向一些比走廊宽广的,大概像是画廊一样较大的展厅。他正站在一张照片前犹豫不决着,突然一低头,发现照片下面的墙上钉着一张白纸。他有点好奇地把那张有些皱了的纸展平,几个像是手写的潦草的字体映入眼帘。

本次展览作品概不出售。



哈。他在心底笑出了声。

这种水平,还指望有人会购买?
嘲讽地勾起了嘴角,他不由自主地抬起眼睛来,想要看看到底是什么照片让这位摄影师有这么大的信心,还特地钉上这样一张小纸条标明态度。

纸条上方的照片,是一张人像。

照片里的人正对着镜头,伸出右手,比出一个树杈状的手势,叠在瞪大的眼睛上。那人的脸几乎把整个屏幕占满了,被拍摄的人似乎和摄影师凑得非常近,让他脸上每个细小的表情都被揽进了镜头里,一览无遗。
他呆了一下。

回过头去左右看了看,目光又落了回来。

风景。静物。静物。微距。风景。风景。

是的。
眼前这张照片,似乎是他进入这个房间以来,看到的第一张人像。

当视线再次转回到这张照片上时,他仔细看了看,很快便发现照片的右下角,签了一行和那张纸条上写着概不出售的笔迹不同的手写字。

他伸手抹去照片外面那层玻璃上的蒙尘,又向上推了推眼镜,把那行像是签名、又像是写着被拍摄的人的名字一样的歪歪扭扭的字,一个一个读了出来。

“相叶雅纪。”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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