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 月亮与便士 2014/07/05 [SA] 月亮与便士 04 月亮与便士04.门钥匙 下了那艘不知道名字也没有时刻表可以查询的渡船，回到大陆边缘时，相叶雅纪的心还在砰砰直跳。他失去知觉般机械地沿着海岸线浑浑噩噩地一路前行，仿佛整个人还行走在模糊了魔幻与现实界线的梦里。直到不小心撞到了路边一件什么东西，从小脚趾上传来近乎钻心的疼痛。相叶才痛得慌忙抱起脚掌，一脸埋怨地看向那件撞到自己的家伙，五官都揪到了一起。是一直孤零零地站海边的那只破邮筒。邮筒旁边还靠着自己上船之前停在边上的，那辆连锁都没上，因为稍微颠簸一下看上去就都随时都有可能散架的老旧自行车。锈迹斑斑的邮筒和往常一样张着黑洞洞的嘴巴，一脸发呆地冲着相叶。相叶突然没来由地有些后怕。他后退了一小步，但职业心让他终于还是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摸进了那只邮筒的肚子里。从自己上任到现在，这只邮筒里，从来没有出现过一封信。如果不是它还存在于邮局的邮区规划的地图上，相叶几乎要以为那只是一只不知被谁放在那里恶作剧的铁皮箱子而已。今天……也应该一样吧。想到这里，他觉得应该很快就可以触到邮筒的铁肚皮底了，便大着胆子继续把手往下伸了伸。然而当手指终于戳到什么东西时。他却惊讶地连指尖都抖了一下。不是冷冰冰的金属。也不是不知道镇上哪家孩子丢进去的塑料糖纸。更不是平日里特别喜欢蹲在邮筒里面打盹的那只上了年纪的老虎斑猫。手指能感觉到的，是一种干燥且有些粗糙的纹理。相叶把指肚在上面试探地滑过来滑过去，摸起来如被正午的阳光毫不吝啬地晒过了的最柔软的细砂一般暖烘烘的。还没来得及细想，他的手就条件反身寸地捏住那件东西，把它从邮筒的嘴巴里掏了出来。是一封信。米黄色的信封，带着些像海盐又像细碎沙粒的触感。那封信躺在冰冷的邮筒中不知多久，被冷飕飕的海风毫不留情地吹着，可相叶的手指却还是能感受到从那信封上传来的暖烘烘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多少有些安心。一封信而已，总不会吃掉自己吧。他自我安慰着。相叶举起那封信，来回抖了抖。信封里面静静的，似乎没有信纸的样子。他又把信封翻过来，看看正面，上面的字迹被自己刚才按上去的脏兮兮的手印糊住了一片，但显然信封左上角——并没有这片大陆通用的，黑便士邮票。他扶正了自己的邮包，用之前跌跌撞撞逃出那个住着一位坏心肠的还会使用魔法的人的岛屿时，唯一没有蹭到泥土的一小块干净的袖口，小心翼翼地蹭了蹭信封上的收件人地址。那片被糊住的字迹很快就慢慢显现出来，变得清楚。从字迹的数量来看，似乎不是任何收件人的姓名或是地址。而只有短短的一句话。当相叶雅纪终于把最后一个字上的泥土污渍也蹭干净时，那暖融融的信封突然刷地跳出了他的手掌，卯足了力气似地“咻！”一声就跃上了半空中。信封在空中转起了圈儿，然后出其不意地开始唰啦唰啦地自己撕碎自己一般地解体起来。几个小小的字符从信封表面上飘了起来，然而却没有像上次那些黑色的文字一样长出翅膀，急匆匆地飞往远方。相反，这次的字符反而带着一点春天般的浅淡绿意，每个字好似被折叠过了，此时正在慢慢打开，从笔划的边角慢慢长出了弯弯曲曲的绿色藤蔓，那些藤蔓上的枝叶又很快变得繁茂。笔划繁多的文字彼此交叉着，就像镇上那个有着甜美笑容的卖苹果的姑娘家门口摆放着的盆栽里的牵牛花。空气中开始弥漫出一股清新沁人的草木香气。那几个字笔划连着笔划，枝桠勾着枝桠，终于像伸了个很惬意的懒腰一般一个个舒展够了，这才晃晃悠悠地头晕似地悬在半空中，用绿色的枝叶七手八脚地搭出了几个看起来像是用古老的花体书写的，短短的一行字。“致：相叶雅纪先生。”“周一见。”“所以，你今天特地找我来在这里，就是为了让我帮你搅拌这锅东西吗？”在第二个周一，相叶如约乖乖地来到了岛上。此时他正有些害怕地缩在墙角，眼睛时不时警惕地瞄向坐在墙角那个时而用笔尖戳着自己的下颚，时而低下头奋笔疾书的危险男人，手上搅拌的动作却半点都不敢停下来。男人却好像什么也没听见，继续头也不抬地刷刷书写着。可是他写到一半，像是发条断了的钟表一样猛然停住了。只见他眉毛深深蹙起，表情也苦恼万分，盯着面前同样米黄色纹理有些粗糙的纸看了看，突然一抬手，刷地把刚才写了字的那张纸一把撕了下来。“刺啦——”纸张发出的刺耳声音让相叶雅纪吓了一跳，本能地就想丢掉手里搅拌锅子的大木勺。樱井翔扔下钢笔，很沮丧地把那张纸揉成皱巴巴的一团，随手丢在了地上。“你只管搅拌就好了。”他心不在焉地对站在大锅旁搅拌着咕嘟咕嘟不知是什么液体的相叶摆摆手。“你……有什么烦恼吗？”相叶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那位正颓唐地把自己塞进椅子里的穿白衬衫的男人似乎很灰心，整个人都显得灰蒙蒙软乎乎的，看上去并不会跳起来把他塞进面前锅里，所以也好像没有什么攻击性的样子。“我可以一边搅拌一边跟你聊聊……”见对方没有回应，他大着胆子又问了一句，却把手里的木勺柄攥得更紧了一些。本来蒙着一层灰色光芒的男人听到这话，对着相叶抬起头来。“你想——聊些什么呢？”大概是他眼睛里还闪着一点希望的亮光的缘故，那层灰色的蒙尘似乎也弱了下去，他的轮廓又重新清楚了些。“比如，聊聊你到底是不是魔法师……什么的？”邮差先生心里很紧张，生怕自己想要拐弯抹角刺探对方底细的目的曝光，惹恼了这个男人。那自己说不定接下来就会“嘭！”地一声，伴随着淡紫色的烟雾，被变成一只可怜的瘪瘪的蟾蜍。“你觉得呢？”樱井饶有兴趣地反问。才跟相叶说了两句话，他身上的灰色光芒却已经快要彻底消失了，人变得和往常一样恢复了色彩。“你为什么觉得我是魔法师？”……当然因为，你对我施了魔法呀。相叶在心里吐吐舌头。之前被对方吹过一口气的耳朵不明所以地痒了起来，仿佛在时刻提醒他魔法效力的存在。“比如，你既可以让文字变成鸟飞起来，又可以让文字变成绿色的植物。”他想起之前那些缠绕在空中柔软地拂动着枝条，组成了自己名字的美丽文字们。如果除去对面前这个男人忌惮的心情，他不得不承认那些藤蔓一样的文字，的确散发着无害的甚至是友好的气息：“这难道不是很厉害的魔法吗？”“——是，又不是。”樱井抓着自己裂开了一点，正微微渗着墨水的钢笔，在手里来回把玩：“我不是什么魔法师。我是诗人。”他站起身来，在书桌旁边踱着步子。“我用文字创作。”“而文字，拥有最古老的魔法。”“……文字怎么会有魔法？”相叶歪着脑袋，努力回想一下自己以前看过的勇士故事。在故事里，魔法都是“啪咻！”一声跳出来一束光，然后在谁都看不清的时候就噼里啪啦地把坏蛋们都解决了的神秘东西。听到这话，原本踱着步的樱井翔突然露出了十分有趣的表情。他脚下一转，改变了踱步的方向，向着相叶雅纪这边，一步一步缓慢地走了过来。“魔法之所以成立，是因为人们在施展魔法之前，一定要做的一件事。”他向前走近了一步。“你知道，那是什么吗？”“唔，”相叶雅纪条件反身寸地搅了搅大锅里被汤水黏住了一些的木勺，思考了一下，“挥挥魔杖，念念咒语什么的……？”“没错。”樱井看着他的眼睛。“咒语，又由什么组成？”“啊！”相叶雅纪似乎有些懂了，又有些还是不太懂的样子。但他还是恍然大悟地大声地喊道：“是——”“文字。”樱井翔没等他说完，就自顾自地把答案说了出来。“魔杖系的魔法，必须喑唱咒语，才能将文字中蕴含的魔力释放。”他像是讲课的老师一样，对着相叶弯下第一根手指，接着是第二根。“布阵系的魔法，则需要书写咒文符号，组成魔法阵，才能释放文字中的魔力。”“所以相叶君，你看。”他弯下腰，捡起刚才被自己揉皱的纸团，对着相叶轻轻展开来。纸团上原本用那只还漏水的钢笔书写上去的文字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里面只剩下一团亮灿灿的金色粉末。随着打开纸团的动作，窸窸窣窣地蓬飞了开，洋洋洒洒地漫进周围的空气里。相叶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文字，是有魔法的。”樱井的手微微一抖那张纸，那些金色的粉末就轻飘飘地散开来，像被磁铁吸引着一般晃晃悠悠地飞到了相叶雅纪身边。绕着他的周身，开始缓缓地，柔和地转起了圈。“契约和法律中的文字，之所以能让人们遵守规则。”在相叶痴迷于观察那些绕着他跳舞的金色粉末时，樱井继续向前走。“是约束的魔法。”“密码和暗语中的文字，之所以能守护里面的内容。”他再次迈了一步。“是秘密的魔法。”“而相爱的人们，在收到互相思念倾诉情意的书信，阅读其中的文字时，之所以会脸红心跳。”此时，樱井翔已经走到了相叶雅纪身边。他凑近这位一脸茫然的邮差先生，撩开他耳边一缕淘气地盖住耳廓的头发。然后对着他的耳朵，轻轻地，再次吹了一口气。“则是……”“爱情的魔法。”TBC [5回]P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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