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 一人祭り [End] 2012/12/14 [SA] 一人祭り 53 一人系列一人祭り53. 樱井从外面往家里走时，已是傍晚了。天色有些暗，被树木的树冠镶嵌着的天边升起了比昨天长大了些的月亮，黯淡地发出白色的光芒来。周围都是热热闹闹的人群。这是今年夏日的一次祭典。完全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了，也不记得这次又在祭一个什么样的节日。樱井总是记不住那些复杂的神和节日的名字，只能勉强从服装和规模上看出些端倪来，这应该是一个会带给人欢乐的神祗。有小孩子从旁边吵着跑过，穿着漂亮的蓝染布衣服，嘻嘻哈哈地一边打闹着一边远去了。街道上的商贩来来往往，络绎不绝。小吃摊都张罗开来，传出一阵阵食物香味儿。红豆饭和麦糖，寿喜烧和炒饼。各式各样的装饰品和小玩意儿琳琅满目，五颜六色的彩纸扎出来的风筝，漂亮的红绿色珠子串出来的线绳。他情不自禁地停下来。拿起那串东西，用手指一颗又一颗地摩挲过那些细小的圆形凸起。啊。您的眼光可真好。小贩见他感兴趣，急忙摆出了笑脸，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这串珠链呀，名叫双生。双生。纠缠几生几世，却总是互为背面，无法融为一色。樱井放下了手。珠串从他手中滑落，跌在小贩用来摆放首饰的深色软绒布上。他茫然地在人群中走过，手下意识地想要抓住什么。或许是陪在身边的谁的手，或许是跟在身后的谁的衣袖。伸出手来一捞，却发现都是空的。那么那么多人中，没有站在他身边的那个人了。在如山如海一样的人群中，也已经没有那个愿意陪着他跑过街道的妖怪。耳边的鼓声乐声渐渐响起来。那尊据说是会带给人快乐的神的塑像，被众人从远处抬来，要往神社那边去。他止步在卖章鱼烧的摊子前。卖章鱼烧的大叔抬起头来，用袖口蹭掉头巾里流下来的一滴汗。啊，是你啊。怎么一个人在这里逛？那位穿绿色衣服的小哥呐。在这个城市里，这片城下町。都是熟悉的面孔。虽然从那以后相叶已经成了自己的式神，但还是不能随随便便把名字告诉其他人类。大叔记不住他为相叶随便瞎编的名字，一直只是叫相叶，穿绿色衣服的小哥。那位穿绿色衣服的小哥呢，怎么没来呀？他最喜欢吃这些了吧。他……樱井梗住嗓子。……他生病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勉强答道。嘴角牵起来，算是挤出一个微笑。在家里休息呐。我……我出来买点他喜欢吃的。啊，是吗。卖章鱼烧的大叔笑着给他多放了两个章鱼烧。那就多给你两个。千万不要告诉我老婆呀。希望绿衣服的小哥赶紧好起来，你们两个下次再一起来才好。樱井用手掌托住盛章鱼烧的盒子，圆滚滚的章鱼烧裹着酱汁动来动去。薄薄的鲣鱼片好像有生命一样，在空气中跳舞般地缓缓摇晃起来。谢谢。谢什么。啊对了，上次我家仓库里总传出奇怪的声音，还是绿衣服小哥来帮我们看了一下。从那以后那些恼人的声音就再没有啦。果然你们做除妖师的都是一顶一的厉害……卖章鱼烧的大叔接下来说了什么，樱井已经没有在听了。他强迫自己笑着和对方道别，端着那盛章鱼烧的盒子，继续向前走去。回到家时，他像往常一样跨进自己家门外的结界。伸手推门，却沉重地不似往常。相叶应该还没醒吧。樱井想。自从上次小巷里与松本遇见之后，相叶元神损伤过度，在自己还抱着他的时候就失去意识，躺在他怀里一动也不动。樱井吓坏了，摇着他的身体唤他的名字，被大野和松本一前一后地分开。别带他走。别让他……他被大野从身后扯着胳膊拖到一边。侧肋的血已凝固了不少，染红了他的衣衫，也沾了一些在大野身上。你不要说话。大野只是将他搀扶到一棵大树边坐下，让他后背靠着树干。樱井喘息着，一半因为流血而体力不支，一半则是因为相叶那句话。相叶说。不。我不是他。松本扶着相叶，一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冰凉的。暂时还没有大碍。松本说着，皱了皱眉头，另一只手单手结了几个高级的治疗的印。淡淡楝色的光芒缓慢地从他掌心透出来，不似之前他使出的攻击咒的凌厉颜色，反而在月光下显得软而温柔。*他把手掌按上相叶前胸，那抹楝色的光芒就一点一点渗进了相叶的身体。他的手掌随着那光芒愈发往前按去，直至那疗伤法术完全进入了相叶的身体。松本施完法术，把失去意识的相叶也扶了过去，来到在樱井靠着的那棵树近旁，让他背靠着小巷的粉墙。相叶倚在墙上，浴衣侧肩滑下来一点，脑袋歪着。栗色的头发有一缕垂下，眼睛和嘴唇也都闭上。安静的像是睡着了一样。他只是灵力消耗得厉害，失去了意识。松本蹙着眉头，转头看向樱井和大野说。暂时应该没事。暂时？樱井失神地重复着松本的话。那……以后呢？松本放下相叶，站起身走到樱井面前蹲下，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以后？松本直直地看进樱井的眼睛里。以后，那就要看你的了。他伸出手，快速地结了和刚才一样的印，手掌中又充满了柔软的楝色光芒。你……樱井想要挣扎，却被大野按住背后。翔君，不要动。他只是想帮你疗伤。——疗伤？樱井刚想说什么，却见松本的手掌已经探向他侧肋的伤口。疗伤法术的光挨上肌肤。那光芒有些冰凉，让樱井不禁浑身一颤。你在帮我？樱井疑惑地说。是呀，帮你。松本叹了口气，把那疗伤法术的光芒如出一辙地推进樱井的伤口里。那条有些狰狞伤口中翻开的血肉一点一点地恢复了血色，还在滴答的血液被收回了身体。直至整个伤口都合并起来，只在肌肤上留下一道几乎看不到的浅浅疤痕。处理完相叶的刀在侧肋留下的伤口，他又将手掌伸向樱井肩头那道之前被自己使出的紫色闪电状的攻击咒擦过而流血的地方，如法炮制了一遍，总算将樱井身上流血的部位都止住。……为什么？樱井伤口愈合，神智也有些恢复过来。他并非没有见过相叶使用治疗法术，所以也知道这法术是相当消耗妖怪的灵力的。而眼前这个被相叶唤作小润的家伙，方才还一脸愤怒地想要用攻击咒伤他。想起那道紫色闪电咄咄逼人地袭来，几乎想直取他的命一样的气势。樱井就有些困惑起来。什么？松本有些烦躁地站起身，抬手拂了拂袖子，像是上面沾了什么灰尘一样。为什么……帮助一个人类？樱井用手摸了摸肩膀和侧肋，果然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伤口也好，那些粘湿的血液也好。相叶留下的痕迹，似乎也都不在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松本走到粉墙边，搀起相叶，扶着他站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那边大野也扶了樱井站起身。樱井刚刚受了伤，虽然伤口已被治疗法术愈合，但疼痛感还在。他有些脱力，手脚都仿佛不是自己的，骨节也僵硬地发着疼。你要是死了——他也活不了。松本仰起头，看了看黑色的深不见底的天空，背对着樱井。如果你死了，你施下的那道符咒就再也解不开。他会魂飞魄散也是迟早的事情。所以，你不能死。松本扶着相叶往前走了几步，嘴里说着。他突然又停下身来，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转过头面对着樱井。现在还来得及。月光下。松本的表情看在樱井眼里，竟有一丝乞求的意味。趁他的元神还在，如果现在你肯解开那个符咒，他剩下的灵力和元神虽然损耗极重，但也还足够可以进入轮回，完成转世。我知道你给他拴上符咒是想让他留在身边。可让他留在身边，就意味着要他死。放了他，他却可以活下去。松本顿了顿，明亮的眼神暗下来。他的手扶着失去了意识浑身变得软绵绵的相叶。对方的脑袋靠在他肩膀，毛绒绒的头发蹭着松本裸露出来的脖颈。松本把他整个人往上抬了一抬，眼睛却紧紧地盯住樱井，一字一顿地说。所以。樱井翔。——你知道该怎么选吧。吱呀一声，樱井推开门，走进了屋。脑海里百转千回地重复过许多遍那天的场景，仿佛那天的事情都发生在梦里。抑或是和相叶在一起的这短短五年，其实就是一场梦境。放手，就意味着相叶会将自己遗忘。不放手，等待着他的就是死亡。这样终极的选择。他又何从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选。正这样想着，樱井已经走进了屋子里。窗边墙角里闪着一丝如豆的灯火，像是一只孤独的失去了方向的萤火虫。樱井手掌一挥，厅里的蜡烛就自己掌上了。大屋里被蜡烛温暖的灯光照耀着，一点点明亮起来，布团上也被映亮了几分。雪白的被子被掀开了，乱乱地堆在一边。布团上没有看到相叶的人影。樱井一愣。随即心里一惊。空气中有一丝熟悉的血的气味儿。这种气味儿他曾经也闻到过，在这间屋子里。是上次相叶背着他在深夜时独自出门去见那个冰雪系妖怪，又偷偷摸摸回来的时候。又传来了。相叶的血的气味。他受伤了？还是……樱井来不及细想，急急地走向烛光照不到的那一豆灯火摇曳的墙角边。随着越来越走近，相叶的血的气味越来越浓。他的心也越来越慌张起来。窗棱外一抹淡白色的月光投了下来，洒落在半个漆黑的墙角。墙角里缩着一个佝偻的人影，脸庞被月光和烛火照得忽明忽暗。——是相叶。樱井这才松了口气。他怎么坐在这里，他应该去布团上躺下才对。樱井这样想着，又走近了一步。相叶缩在墙边的角落里，弯着身子，背也是躬着的。左脚蜷起来，膝盖支起挡在胸前。他低着头，身体止不住地哆嗦。双手伸出来，正一下一下地拽着那脚腕上那条已经嵌进皮肉里——好像绞出了血来——几乎卡死一般的链子。樱井心里突然闪过针刺一样的疼痛，手指在一瞬间也突然失去了力气。手心一抖，原本拿着的盛章鱼烧的盒子和米纸包着的鲷鱼烧掉了下来，一齐落在了地上。鲷鱼烧的鱼头先落在地面，外面包着的面皮被猛地一撞，顿时摔得碎了，粘稠而香甜的红豆馅就那样慢慢顺着面皮上的裂缝流了出来。裹着酱汁和鲣鱼片的章鱼烧也在纸盒落地的一瞬间从盒里滚了出来，酱汁在地面上滑了一道湿漉漉的痕迹。直到整个丸子表面都沾满了灰尘，这才滚到相叶的脚边，晃晃悠悠地停住了。相叶听见声音，微微侧着脑袋，看到了脚旁的章鱼烧。他缓缓抬起头。黑亮的眼睛看着他。像以后再也看不到了一般，连视线也不肯闪动。不张嘴，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他。“……你在做什么？”在沉默得可怕的空气中，半晌，樱井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小腿发抖地往前又走了一步，就再也不敢向前地停在了原地。他站着。相叶坐在地上。上下的目光在静谧的空气中相接。樱井看着面前缩成一团的相叶。对方也抬着头看着他，脸上似乎有淡淡的不舍，又似乎没有什么表情。“这个，果然很厉害。”又过了一会儿，相叶低下头，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脚腕，和上面那条链子。“我自己……还是取不下来。”就着月光和烛火的光亮，樱井这才看见。大概相叶一直想要自己拆掉那条被樱井下了符咒的链子，导致符咒察觉他的反抗，便更加用力地收紧，现下已经陷进了相叶脚腕上的皮肉里。链子周围的皮肤早已青紫了，白皙脚腕上被链子卡进去的地方交错地形成了一道环状的伤口，淡淡血迹从伤口里流下来。破裂的皮肤边缘已经有些血肉模糊。心像是被尖锐的东西沉重地撞击上来。有些感情如同那破碎的鲷鱼烧里的红豆馅，顺着被撞裂了的心的罅隙一丝丝地流出来，淌满了地面。相叶从来没有主动反抗过符咒。他为什么要突然这样做。他这样做有多久了。他是不是为了自己……无数零碎的念头像乱蛇一样在脑海里四处流窜，撑满了他的四肢。樱井想要移过视线，不敢再想下去。可他无法动弹。樱井的眼睛仍死死地盯着相叶脚腕上的伤口，移不开一般地定在那里。他双腿发软，似乎就要马上站不住，瘫倒在地上。相叶看了看自己的脚腕，又抬头看着樱井。如水的月光倾泻过来。樱井看到那双从下往上看着他的眼睛里，一片湿润的亮光。无数不甚明晰的水光流转，纠葛着的感情在其中一并交缠。灰蒙蒙地盈亮着，盛满了窗外的月色。相叶细瘦的胳膊还端着那左右摇曳的一豆灯火。他仰着脸笑了笑。是个有些苦涩的微笑。不知究竟是真实的，还是灯焰抖动幻化成的错觉。过了许久，相叶仍旧抬着头。他用安静的视线看着他，最后终于轻轻开口说。“翔ちゃん。我想回去了。”“……放我回家吧。”*楝色：由初夏绽放的楝花为原料制成的薄青紫色TBC [1回]P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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