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 永磁体 2015/03/01 [SA] 永磁体 03 永磁体03. 樱井翔端着细长的香槟酒杯，站在酒会的人群中。杯中的金黄色酒液泛着淡淡气泡。随他手腕轻摇而缓缓晃动，来回舔过杯壁，折射出头顶吊灯的华丽光芒。偶尔他也会停下来，与上前来和他攀谈的人时不时闲聊两句。配合谈话节奏挑起的唇角有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优雅而淡然，使他整个人看起来休闲放松。然而极少有人发现——或者根本没有人发现。在他近乎完美的外表下，属于哨兵天生的灵敏感官已然尽数打开，几乎每一个毛孔都被派上了用场。此时此刻。整栋建筑物都落在他的完全感知范围内。声音。光影。颜色。气味。——甚至人们心中的腹语。这是樱井与生俱来的特殊能力。在他作为哨兵能够感知的范围里，他的感官可以被发挥至目前已知哨兵能力的极致。甚至可以任意选择对象，倾听对方的内心活动——并且能轻松摒弃那些他不屑于关心的信息。当然。一开始，并不这样顺利。樱井之所以会被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抱着试试看心情的父亲送入塔内，便是因为年幼时，其他与他年纪相仿的哨兵只是承受着无法自己控制对信息的感知灵敏度而产生的痛苦，可他则因为过于敏锐的天赋感知力，几乎被那些不想接受的信息，甚至不想听到的意念——也就是心音，逼得快要发疯。少年时代的樱井沉默冷静，看起来似乎十分特立独行。实则是他想要尽量避开那些不想感知的信息，以及不想听到、却如停不下的浪潮般不断拍打他耳朵的——他人的内心声音。只有塔里的白噪音，会让他的感官稍微好受一些。不过这份过分敏锐的感知力，在樱井翔不断主动和被动地学习着掌控它、并尝试与之和平相处的过程中，以及在他随后因此而慢慢产生的另一种可以称之为特殊的能力——几乎能克制和超越哨兵本能的自控力——的辅佐下，于他成年之后，终于可以被完美操纵。从而变得可以只针对他希望强化感知、读取意念、聆听心音的对象，才会有所作用。有必要的时候。他甚至能够手到擒来地读取连对方自己都不得而知的，深层意识下的心音。而他在锻炼控制感知力的过程中所意外产生的优秀自控力，则也像是上天额外眷顾他一般，赋予了他独特的奖赏——让他在至今都没有与任何一名向导结合的情况下，依然能够出色地控制住自己的哨兵本能，并且能够做到在相当多的激烈情绪中，自我平复。从而不会像是其他哨兵一样，轻易地变得暴躁易怒，进而对塔和白噪音产生近乎病态的依赖。如果不是因为最近竟然感受到了自控力的持续下降，几乎像是漏出口袋的细沙般随着时间累积而慢慢丧失的话。樱井翔几乎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需要任何一个向导，来“安抚”他。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回忆起那个前几天刚刚被塔里高层嘲讽过的企划。倘若不是因为自控力有所减弱。他也不会贸然提出这种通过可能性不够乐观的东西。然而他总要试试。并且现在，他更加需要加快步调了。最近他越来越沮丧地发现，随着感知力的愈发增强，自控力却像是需要为之付出和消耗的代价一般，以同样的速率飞快地下降。比如上次，他在东京塔里，就差点纵容自己用怒气去隔空捏碎那只水杯——其实那水杯也已经碎了，只是最后他好不容易才找回一些自控力，让那只杯子的碎片看起来没有散落开而已。然而樱井从来、乃至直到今天——都不喜欢向导。或者说。他甚至一度鄙夷他们。从年幼时开始，他便不曾借助任何外部向导的帮助，全靠一己之力一路走到现在。这也令他形成了一直以来对向导根深蒂固的偏执看法。在他看来，那些家伙们除了只会一些被捕风捉影以讹传讹得近乎虚幻的“安抚”能力，外加散发一些只有催情作用的信息素之外，根本一无是处。或者说，普通的镇定剂、以及足够强度的白噪音，也可以帮助哨兵平静下来。只是它们不那么便于携带。可笑。他为什么非得和一个镇定剂与白噪音的替代品灵肉结合，成为彼此的终生伴侣？虽然二宫曾经无数次警告他，这只是因为他还没有体验过跟向导相处或是结合的感觉，所以才一厢情愿地这么认为罢了。但樱井本来也不像其他哨兵那样会无法克制哨兵本能，迷失于过多也过刺激的信息，于是需要向导的抚慰和平复——他自己就可以用他的自控力，在相当程度上自我调节。所以，樱井也就依旧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并不需要一个向导。一个不需要向导的哨兵。站在酒会会场中央的樱井翔，手指捏紧杯脚，端起酒杯，凑到唇边。——我总会证明给你们看。他仰起脖颈。将杯中剩余的酒液一饮而尽。时间如同人们在席间推杯换盏时的言辞般，缓慢而冗长地流过。一转眼，酒会已进入后半。樱井一直持续地用他那仅有东京塔高层和与自己接触比较频繁的人物，才知道他具有的这份感知力，巨细无遗地扫描着整个会场。然而在他的脑海里，却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二宫展示给他的探测仪上，那根出现在极高位置、不断上下起伏波动的、象征一名未结合向导的，绿色线条。像是随风摆动的山峦林海的树冠般，宁静中带着一点活泼跳脱。——那是森林一样的颜色。真奇怪。那明明只是一根线。而且之后就如同蒸发一般凭空消失了。存在时间，仅有0.82秒。可他在看到那根线条时，心脏却像是被什么不知名的东西猛地击中了一般。头脑中竟然有一刹那，开始情不自禁地幻想起那根线条背后的人可能具有的样子来。并且，完全不能控制。——“文男”。他记得二宫和也这样称呼他。真是个——乏善可陈的名字。与那根活泼的绿色曲线相比，简直是两个极端。樱井心里突然有些好笑。然而他深黑色的眼睛，则继续平静地伪装着最正常不过的视线。若有若无地从自己身侧开始，扫视向会场的最远端。不经意间。一个突兀的心音，突然跳进了他的感知雷达。唔……这是一个——微弱的、稍纵即逝的——几乎一瞬间就快要从樱井的感知中如悄然落地的丝绸般轻轻滑走了的浅层意识。带着一丝如果被他忽视，也绝对不会留下印象的轻柔程度。上一秒听起来像是在发出求救。然而下一秒，却又像只是谁在自顾自地微微抱怨一样。但是，那个意念的声音——樱井想。就算以心音来判断，也未免过于虚弱了。虚弱这个词可能有些不恰当——假如意念或者心理活动也有颜色，那么在这个充斥着欲望的酒会会场中间，这些一滩又一滩过于深暗或者过于明艳的色彩池中。那个心音，却显得颇为格格不入地——飘渺透明。这让樱井瞬间有些意外。他鬼使神差地暂停了对会场内其他位置的扫描，让所有感官都短时间内集中到了那个几乎就要从他的感知雷达中溜走的心音上。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那句几乎只是拟声词的轻微抱怨声，在这个会场里，并不特别。听上去明明应该很容易就混淆进酒会行到后半程时那些饮酒过度的醉鬼们可能会发出的声音中了。樱井的感知力，朝着一个方向高度集中地投射了过去。紧随其后的是听觉。也在本能地向同一个方向汇集。嗯……他听到那个心音的主人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细小呜咽。然后喉结上下抖动了一下，似乎在勉强吞咽着什么液体。那液体滑下了他的喉管。如同丝滑轻薄的黄油温柔涂抹过一般，缓慢地流淌过他的食道。这缓慢的声音。在樱井翔过于灵敏的听觉感知之下，听起来——竟然有一丝不合时宜的性感。好难受……那心音再次微弱地响了起来。这次。还伴随着那个心音的主人的，轻微动作。那动作听起来像是上乘衣料的柔软摩擦声，然后是稍微重了一点的响动。——似乎是扣子被解开的声音。接着，也跟随听觉一起集中过去了的。是嗅觉。当高集中度的嗅觉感知投射到那个方向上时，不由分说就一股脑儿地冲了进来的——当然是酒气。金香槟。玫瑰佐餐酒。还有加冰不兑水的白兰地。——这家伙，竟然还吃了好几块作为开胃甜品上桌的苏格兰酒心巧克力。不过这些一切，在这片几乎充斥着酒气的会场，都显得完全正常。可樱井过分优于其他哨兵的感知力。却令他细微地捕捉到了一丝异样。那酒气并不浓郁。甚至在这个几乎大部分人都醉于酒精、或者假装醉于酒精的场合，突兀地显得过于稀薄寡淡。仿佛一层模糊又轻盈的薄纱一般，很快就想要从樱井的嗅觉中褪去。……这可迷惑不了他。樱井饶有兴致地在宽大的会场中，继续搜寻着那个已经被他用各种感官的感知力交织成的无形的网拢在其中，而自己却不自知的猎物。眼睛从房间的一个角落扫到另外一个角落。——却仍然没有发现这个心音的主人。不过，这只是暂时。因为他并没有投射自己100%的感知。在这一刻。他宁愿更加谨慎地，循序渐进地，慢慢试探。毕竟，无论是心音、气味或是声响，在这个充满无数嘈杂的障碍物的房间里，即使是他，也十分容易与目标擦肩而过。……倘若认错或是打草惊蛇就糟了。不知为什么，他心底有个声音，一直在以近乎叫嚷的分贝数提醒着他。——你可绝对不会想要错过这个人。耐心的等待从来不会令人失望。紧接着。在那层虚掩的酒气之下。樱井很快便闻到了另外一种气味。在嗅觉接触到那种气味的瞬间，他便恍然明白了——为什么之前自己所有的感知系统都在连他自己也不明白地大开怀疑的警戒灯，并突如其来地，不由自主地想要向这个心音主人的方向聚集。简直像是着了魔一样。——是干扰素。强烈的，干扰素。甚至还有一种，在目前正在充斥着他的嗅觉、几乎将对方最初传来的那层酒气完全盖了过去的干扰素之下，还存在着更加强烈和浓厚的，另一层干扰素的气味儿。干扰素对于樱井这种程度的哨兵来说，是让人无比厌恶的气味。虽然普通哨兵在被干扰素屏蔽嗅觉感官的时候，根本察觉不到干扰素有味道。但在樱井出众的感知力下，那股刺鼻的气味，让他立刻本能地皱起了眉。干扰素。五倍浓度。这个人——到底在掩盖什么？会使用干扰素的情况，不外只有几种可能。想掩盖自己气味的，已经结合的向导。或者。一个不希望被任何人发现自己存在的。没有结合过的向导。突然，在他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出了那根活泼跳脱的，拥有森林一样色彩的绿色线条。高高在上。直逼顶端。跳跃波折的弧度轻盈优美，令人情不自禁地无法移开视线。对那根绿色线条主人的想象，在嗅到强烈干扰素的瞬间，突然几何倍数地无限扩大。几乎让樱井翔整个身体都兴奋到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冷静。在微微颤抖了不到半秒之后，樱井的自控力本能地启动了。他轻轻地将手指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握成拳头。用指尖有节奏地，缓慢敲打着自己的掌心。冷静。冷静下来。现在——还不是时候。的确。现在还不是时候。在快速恢复了平静之后，樱井想了想。突然有些想要微笑。……樱井翔。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你可不能现在就——吓跑了他。没错。那是个——“他”。因为，在樱井刚刚成功地利用自控力控制住自己的哨兵本能时。他的视觉系统，也早已准确地锁定了对方的身影。那是一个穿着漂亮西装——身段修长，长相好看的。眼眸漆黑的男人。当他的目光终于落在那个不惜用刺鼻的五倍浓度干扰素掩盖自己气味儿的男人身上时。那双漆黑的眼睛，也恰巧在同一时间。向樱井的方向，转了过来。星光点点。蕴着不见底的波澜。跳脱活泼的深琥珀色，在灯光下稍显幽暗。含着些许神秘。又夹杂着直白的明朗纯真。那个人与他四目相对的瞬间，唇角便微微勾起。一如他想象中的轻盈优美。腰腹处过分得体的服装剪裁所勾勒出来的轮廓，让樱井的目光几乎不受控制一般，开始上下打量起对方。流畅曲线。挺括身形。同时，在干扰素的气味也终于因为习惯而从他的嗅觉中褪去些许后。他甚至闻到了一丝近乎难以察觉的，并且他几乎可以肯定——除了他自己之外，这个会场不会有第二个人闻得出的。甜腻而诱人的气味儿。这是还没有与任何哨兵结合过的向导，都会不自知地散发出的特殊味道。——近乎催情的香气。对方似乎察觉了他停驻了过久的视线。他抿了抿沾着几滴酒液的嘴唇，低低咳嗽了一声。樱井忽然一愣。只见那个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对他而言似乎性感得无法抗拒的甜腻气味的主人，冲他的方向微微颔了颔首。然后便撑起半靠在门边的后背，站直了身体。那个人毫无预警地转过了身。迈开双腿，向着酒会会场的出口，走了过去。很快。对方的身形便消失在门外。樱井将手中的酒杯底抵在掌心，缓缓地转了两个来回。然后他伸出手来，微微一笑。一手依旧端着还盛有大半酒液的酒杯，另一只手则拨开面前的人群，向那个人消失的出口方向走去。因为刚才。他分明看得清楚。那个人在假装咳嗽而低下了头时，却飞快地对着自己摆了个不明意味、然而充满了致命吸引力的口型。那是一句无声的邀请。——跟我来。TBC [14回]P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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