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驾二三] HOMEMADE 2014/08/01 [舞驾二三] HOMEMADE 17 HOMEMADE17. 倘若有人能够年纪轻轻就跻身业界翘楚,话题中心,镜头宠儿,媒体焦点。那么只要不触犯底线,此类被上天偏心赋予名为才华的特殊宠爱的人士,无论说出过怎样过分的话,做过怎样过分的事,终究都会以各种形式被世间原谅。只要仍存一星能被认可的闪光点。便可在特定的时机,十分轻易地换挡读取,翻页书写。怎样也算半只脚踏入了艺术界的舞驾三郎并非不明白,所谓天才,往往都在普通人以为理所应当的领域反而存在致命短板的道理。人往往会倾向于成长为一种本能地追求平衡的生物。若在一方面脱颖而出地优秀,则一定会在另一些方面——或许是不为人知的方面——令旁人瞠目结舌地缺乏。自己又何尝不是。仅仅被二郎批评一句晾晒照片的方式太过时,自尊心上就已经无法忍受。只是三郎没有料到。有朝一日,在自己面前亲自示范这条道理的对象。竟会是自己的哥哥。他和哥哥所居那套公寓,现在想来,大概是布有神奇的魔法结界。哥哥的一切桀骜,骄矜,固执和孩子气,在他前脚迈进门槛的刹那,都会如同被消过毒一般完美遮盖过去。让他褪变一个无菌无害,温柔可爱的合格兄长。然而,只要他迈出那片结界。来到这个地方。那些他从未对自己展示过的林林总总,便仿佛统统都被逐个放大,张牙舞爪般地钻出那人的身体。在日光下,暴露无遗。站在三郎身旁的吉本荒野,作为被二郎毫不客气地当众点名的对象之一,不得不有些尴尬地咳嗽一声。他很快便恢复笑容。再开口,口气依旧不疾不徐:“话不能这么说。”“我们之所以决定搞甄选,就是想从未知领域获得一些不期而遇的新鲜灵感。”“今天来参加甄选的人里,未必就没有从未参与过电影拍摄的新人。舞驾监督方才所说,虽是保险起见的观点,但未免也有失偏颇了。”他在为自己留有余地的同时,也算明白表示了不会罢手的姿态。何况字里行间隐含的劝诫和略略威胁的意味,就算听在迟钝如三郎的耳中,也不言自明。三郎心中知道,在听到二郎说出那句刺人话语的瞬间,自己身体下意识颤抖了一下的小动作,一定已经被正搀着他手臂的吉本轻松捕捉到了。因为,在吉本自信满满地说完上面那段的话的下一秒。他便凑在自己耳边,用只有他和自己才能听到的音量。低声说道。三郎。……不要担心。他甚至握了握他的手腕。体温微热。意味不明。三郎本来还顾忌着二郎的感受,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此刻却也觉得已经晚了。于是他索性也懒得理会,大大方方将胳膊让吉本搀着。哥哥有在家里可以尽数收敛、在外又能尽数张扬的正反面。——他舞驾三郎又何尝没有。舞驾二郎没想到吉本竟会维护与他素未谋面的三郎到这种地步,心中正莫名地诧异又酸楚。脑海中却突然回想起之前某个晚上,自己回到家。躺在沙发上的弟弟坐起身来,睡眼惺忪,云淡风轻地对自己说。今天有个人过来找你。说是你剧本的导演。我说你不在家,他就离开了。他看着那两个站在他面前,身体几乎不留缝隙地挨在一起的人影。吉本甚至还当着他的面,俯下脑袋,在三郎耳边细密地咬耳朵。如今从这两人的表情来看。那天发生的事,肯定没有这么简单。二郎不禁暗暗咬牙。他紧紧盯住微微低垂着头,像是在研究自己西服下摆布料纹路的弟弟。为了这个陌生人。你那时候——竟然还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对我撒谎?三郎眼睛掩在额发中,看不清楚神色。但二郎知道,那人脸上的表情就算不抬起脸来,也一定不会令今天的自己再多吃惊一点。刚才抛出经验为零这个理由,现下已被吉本轻易一套太极打了回来。不仅如此,还顺水推舟地利用所有其他甄选者的共感心理,微妙逆转了情感顺差。二郎思考一会儿。再度开口,不依不挠地反驳:“……可他到底是我弟弟。”“有这一层关系,他来参与甄选,恐怕有失公平?”同是感情牌。你可以打,我也可以。一时被过度复杂的情绪冲得头脑过热的二郎,此刻自然是没有余裕去想一想。在把这句话说出口的同时。便等同于他已亲手将他的弟弟,推到了被众人审判的风口浪尖上。人群中议论声更加嘈杂。像几架破旧的老式风扇凑在一起,嗡嗡嗡嗡响个不停。谈话间,人们的立场来回变换。一时歪向这里,一时倒去那里。舞驾二郎话甫一出口,不用回头便也知道。参与甄选的人中肯定有人态度立刻转向,向吉本和三郎投去了怀疑的视线。那原本几乎靠在一起的亲昵姿态。此刻却自破阵脚。三郎听到这话,惊异万分地抬起头。他用十分受伤的、仿佛已经不认识自己哥哥般的目光望着他。电光石火间。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错一秒。二郎狠了狠心,转开视线。不予理睬。而他的弟弟本来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这下也却被迫失去了对话目标。只得也讪讪地转开眼睛,语不能言地沉默下去。在这原本令人烦躁的吵闹空间里。三人间的气氛仿佛被正在此间发酵的奇妙张力,隔绝出了一片真空般独立的寂静力场。而在这片力场中。三郎感觉站在面前的舞驾二郎,冰冷得仿佛某种只针对他的,难以预测的伤害。就像是家中那个温柔哥哥的反向镜像。——这个舞驾二郎不喜欢他。这个念头冒出来时,三郎突然恐惧起来。本能地就想要后退一步。如果此刻不是被吉本揽着胳膊,怕是他的身体已经自动自觉行动起来。这个舞驾二郎,不仅不喜欢他。——还很讨厌他。讨厌到,就连他的每个表情和眼神,都在分分秒秒地传达出——想要将这个格格不入的自己,从这片属于他的力场中立刻驱逐出境的强烈愿望。可无论喜欢或是讨厌。他的哥哥依旧是永远令他无法移开视线的存在。即使在家里时已经收敛了大半,三郎也还是能从夜半传来的隐隐键盘敲击声,早晨醒来后发现厨房堆叠的咖啡杯,以及不时从门缝里飘出的烟味儿中。丝丝缕缕,感受到哥哥身上那些历久也消除不去的锐气和特质。而在这个地方。舞驾二郎像是已经脱去一切束缚。他浑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丝气息。仿佛都要溢出无法掩盖的光芒来。灿烂得令人移不开视线的光芒。与刺目得令人睁不开眼睛的光芒。如同硬币的正反面,以令人措手不及的速度往复旋转,纷至沓来。然而,就算是这个已经如此陌生、冷淡、甚至绝情的哥哥。三郎此刻却莫名其妙又情难自禁地觉得——被他十足地吸引着。……真是M。他在心里狠狠嘲讽自己。可那种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从而想要更加踏入对方世界的意愿,却颇为遗憾地,并不会因为这份自嘲而减损半分。相反。倒像是令他这副一向顺从听话的身体里,久违地生出了名为忤逆的反骨。让他想要得寸进尺。继续向前,探索更多。“——那也未必。”正忙于嘲讽自己的三郎,突然听见身边的吉本再度开口。这两个有些相像又似乎完全不同的人,今天倒像是为了自己展开了一场公开辩论赛。不等三郎做出任何表态、给出任何回答,他们两个便仿佛已经自动站好正方反方。二话不说,完全代言了他的所有话语权。三郎在心里笑笑,作壁上观。“所谓公平,自然是陌生人和熟人都可以参加。”“不然岂不是为了公平,反而变得更不公平?”吉本腹中似乎永远都有一本独一无二的谈判法典。随时都能抽取调度,收放自如。只要他用得上。他转向一旁同样来参加甄选、此刻正因为二郎抛出的话语而投来迫切注视,等候着他这位导演正式表态的参选者们:“而且,想必各位在看到了舞驾监督即使对自己弟弟也如此强硬的态度之后。”“也应该更加信任我们的公平性才对。”二郎没想到竟会被对方以如此角度反转话锋,再次轻松回击。他心中焦急,却也慢慢明白:事已至此,恐怕已经很难再从吉本和参选者这里打开缺口。转念之间,他便改变策略。二郎侧过身,盯向站在吉本身边正一脸平静的弟弟。他上前一步,站在了与弟弟身体只有半臂、抬手便可以轻易拂起对方额头一缕微微垂落下来的碎发、并替他别到耳后的距离。二郎沉默地注视着三郎的脸。几秒钟后。在众人的屏息声中,他突然开口。“……三郎。”声音里没有一丝抖动。似乎也没有一丝感情。三郎内心不由自主地一颤。这是哥哥在这个地方,第一次没有用“他”这个最疏远的人称代词,来冰冷无情地指代就站在对方面前的自己。这一次。他终于叫了他的名字。尽管他哪怕是叫他名字的时候,声音也陌生得非比寻常。这陌生的声音继续传来。“……你的意思呢?”他看到舞驾三郎就那样安静地站在那里。周围所有人声他仿佛都听不见。就连从压在手掌的指尖上传来的冰凉温度也被尽数掩去。他的弟弟垂下眼睛。似是认真思考了片刻。又似是单纯只为逃避他的目光。——回去吧。舞驾二郎心底突然冒出这样一个声音。拜托你。回去。现在。马上。从这里离开。那个声音听起来竟如此胆怯。如若悔罪告饶的祈祷般来来回回,萦耳不绝。连他都被自己的心声吓了一跳。二郎赶忙摇了摇头,把那个不明所以的声音驱逐出脑海。就在晃神瞬间。当他整理好心情,再次看向弟弟时。却发现对方已经抬起了脸。正目光平静地,直视着自己的瞳孔。舞驾三郎咬了咬嘴唇,又让牙齿松开。二郎看到那双饱满的淡色唇瓣,对着自己一张一合。弟弟口中吐出的无形句子,摩擦着空气,发出气音。那是一句如被紧缚般禁忌、却又令人无法不心旌荡漾的咒语。“我想试试。”“……哥哥。”原本心里对三郎的决定也有些不确定的忐忑、但苦于并没有立场横加干涉的吉本,此刻心中终于如有一颗大石落地。他故意在三郎身旁吹出一声轻松的口哨。三郎说完这话,心里还没来得及慌乱,便突然被站在身前的哥哥抓住了被吉本揽住的那条胳膊。二郎像是已经看不惯吉本揽着他很久了似地,强引地捏住三郎的手肘。一扯一带,便将他的手臂拽离了吉本的臂弯。“——失礼。”二郎瞥了吉本一眼。嘴上似是云淡风轻地打过招呼。手上却不由分说地将三郎的身体,生硬地拽向另一边。吉本自然知趣。人家已经用一切姿态和眼神标记出领地,并且明白表示接下来将是家人和家人之间的交谈,那自然轮不到他这个外人来插手任何细节。何况。眼前这个人多年不见影踪的占有欲,现在却明显被激得就快要爆棚。此刻如果再妄加挑衅,恐怕会引火上身。众多双眼睛围观之下。显然不是明智之举。吉本在业内摸爬滚打的时间长度与密度都远超二郎,反应也极快。于是他夸张地做了个举手投降的姿势,识相地向后侧开一步,让开了路。二郎拽着三郎的胳膊,走离了两步。确定在这个距离就连吉本也听不见他们说话,他才突兀地停下来。三郎乖顺地任由他拉扯自己。见他停下,他眼睛眨了眨,刚想问些什么。就看见众目睽睽之下,哥哥的嘴唇凑近来,在他的耳廓附近停住。二郎明知道他的耳朵很敏感。却仍要故意恶作剧般地冲他耳中,若有若无地轻呼一口气。随即。他便听到那个人嘴唇微启。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得到的低沉嗓音,略为暗哑地开口:“……舞驾三郎。”鲜少被自家哥哥直呼全名的三郎还没来得及感到惊愕。手肘正被哥哥捏得发疼的痛感,便已经率先占据了更多感官神经。“痛……”他小声咕哝着,想要挣脱。却又碍于二人正被大家注视,这样拉拉扯扯,成何体统。只好紧抿着嘴唇,忍住疼痛。默不作声。哥哥的声音仍在接二连三地响在耳畔。伴随着轻微温热的呼吸,拍打在他耳骨后那处细嫩敏感、顷刻便会泛红的肌肤上。“——是你自己硬要闯进来。”只听那人用鼻子哼出一抹笑。仿佛释放出某种宣告开战的残酷讯号。他笑意深邃,眼神也不再是平日里那宠爱弟弟的兄长。漆黑的瞳孔里乍现暗涌。深浅莫辨。“……那就不要怪我,没有警告过你。”TBC [42回]P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