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 少年S的漂流 2012/12/05 [SA] 少年S的漂流 03 少年S的漂流03. 大船?二宫听到这里才发现,樱井在讲的故事,又出现了新的转折点。什么大船?啊,我忘记说了么。樱井努力平复了一会儿,把头抬起来。二宫看见他黑色的眼睛里,刚才讲到相叶雅纪的时候那些闪闪发亮的光芒,似乎一下子都消失了。那天晚上,我本来打算带着他走的。走?二宫在本子上写下大船两个字。去哪里?去哪里都好。樱井脸色有些苍白,在午后阳光的照射下更是明显。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去哪里都好了。在我毕业之后那年的冬天,我们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成样子,于是就跟家里摊了牌。樱井轻轻咳嗽了一声,好像嗓子的深处在发痒一样。手又放回了膝盖上,来回地绞起来。结果,二宫先生。想必你也知道了。樱井对着二宫,惨淡地笑了笑。家里不同意你们……?二宫抬起头,正好看见樱井那个笑容惨淡的收尾,他的嘴角从上翘变化成踏下来的一瞬间。正是那个细小的动作,把无奈这种情绪慢慢地覆盖在了樱井身上。也是。二宫想。就连在五年后的今天,现在社会里的人们也都还没那么容易接受两个同性在一起。更何况是在五年前呢。嗯。不同意。樱井看了看窗外灿烂的阳光,微微侧着脑袋。我和他都是家里的长男。摊牌了之后双方家里态度很强硬。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接受。去我家的时候,我被我父亲锁在房间里。他被留在外面。我知道他肯定会不知所措。他那么温和一个人,不管遇见谁都是笑着的,从来也没有受过那样的冷待。樱井收回了视线,看向二宫。可他的视线却又好像穿过了二宫,看向后方一个不知名的似乎很遥远的方向。那种带着淡淡悲伤和思念的视线,就好像樱井口中的那个相叶雅纪此时就站在二宫的身后,也用着同样带着淡淡悲伤的表情透过二宫,回望着樱井一样。这样的表情,让二宫情不自禁地转过头看了看自己身后。果然。背后是一面雪白的墙壁。什么也没有。于是二宫又转正身体,坐了回来。请继续。二宫说。那是12月末的晚上,外面下着大雪。我拉开窗帘,站在窗边。樱井做了个拉窗帘的动作,好像要把那个情景在二宫面前再现出来。我看见他抓紧了自己胸前卡在羽绒服上的斜挎包的带子。他站在我家大门外面来来回回地走,好像没有了我自己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一样。可是我被锁在三楼的阁楼里,窗户是封死的,门也被从外面关上了。我除了在那里拼命地敲着窗户看着他,什么也做不了。……我什么也做不了。樱井说着,声音里都是无法克制的颤动。他的喉结随着叙述一上一下地滑动起来,越来越快。我看见他一下子跪在大雪里,在我家的大门前正座着。他脖子上还戴着我在圣诞夜也就是他生日的时候,送给他的围巾。那是12月末的晚上啊,二宫先生。那么冷,又下着雪,他那么怕冷一个人,就那样因为我在雪地里跪了一整夜……说到这里,樱井的声音哽咽了起来。二宫并没有在本子上继续写下去,而是把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沉默地听着。后来发生的事情,我的记忆并不是很清晰了。樱井两只手的拇指交错着滑了一个圈,其他手指又交叠起来。他微微晃了晃脑袋,似乎在努力回想着以前的事。好像直到第二天的早晨还是中午,他还是跪在那里。我嗓子喊哑了,只能把脸贴在窗上。看他昏倒在雪地里,我却还是一样只能看着,只能来回用力地敲打着门窗。我什么也做不了。他又重复了一遍。二宫知道这是一种叫做悔恨的自责。在正常人的情绪里也有,更何况像樱井这样的病人。这不怪你。二宫轻轻地说。不。樱井冲着二宫礼貌地点了下脑袋,表示谢谢他的安慰。这都应该怪我。他轻轻咳嗽了一声,然后继续说了下去。后来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好像是隔壁邻居叫了救护车。我看着救护车发出刺耳的鸣笛,一些医护人员从车上下来抬着担架,把他放在担架上送上了车。我就那样束手无策地看着救护车红色的尾灯,消失在我面前那全是白色的雪的世界里。樱井说到这里,拇指上不断绕着圈的的动作也渐渐停了下来。他的声音断断续续,有的时候甚至像是从喉咙深处发出来的一样。于是我再也忍受不住,开始在屋子里疯狂地捶着门。我对门外喊说,如果他们不放我出来,我一定要让他们后悔。二宫的眼前几乎可以浮现出来樱井跪在门边用力捶打着门板,一边声嘶力竭地喊着的样子。他原本不会轻易地流露自己的感情。然而现在,二宫却觉得自己有一点开始同情面前这个病人了。再后来。樱井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不知道过了多久,是我父亲开了门。樱井比划了一个简单的开门的手势。他对我说,可以同意我去医院看那个人。但是他要我承诺,以后一辈子都不能再跟那个人见面。说到这里,樱井的肩膀轻微抖动了一下。父亲还说,如果我不答应去医院看完那个人就和他说分手。那么就算那个人就这样死在医院里,他也不会放我出家门半步。樱井的手指猛地绞起来。父亲不会强迫我答应,他知道我一旦承诺就不会反悔。因为我从来没欺骗过他。他大概以为我今后也不会。可是我做不到。樱井把刚才绞紧在一起的手指又一点一点地松开,最后完全地松开。手指耷拉下来。他把右手伸出来放在胸口上覆了上去,似乎在一下一下地感受着他自己胸腔里面正在跳动的那个器官。让我对最爱的人说出最残酷的话。樱井抬起眼睛看了一眼二宫,苦笑道。二宫先生。你说我又怎么能做得到。那你最后还是去了医院?二宫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又开口问道。是的。樱井点了点头,黑色的发丝滑过额角。又随着点头的低头之后接着又抬头的动作回归原位。他躺在医院里,生死未卜。我真的没有办法待在家里继续这样等下去。樱井的眼睛暗了一点。所以。生平第一次,我骗了父亲。然后我去了医院。我看到他躺在病床上,很虚弱。医生说他才刚刚醒来还没有稳定。所以我只能见他一小会儿。我问医生他情况怎么样。医生看了看周围把我拉到一边,问我是他的什么人。我说我是他的恋人。樱井用很平静的口气说着。然后那个医生就有些古怪地看了我一眼。你懂的,二宫先生。樱井对着二宫礼貌又苦涩地笑了笑。我是已经习惯了周围人的那种眼神。但是我知道他还没有习惯。我是说相叶。他是那样温柔的一个人,让别人有些不舒服自己都会难过半天。可是他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过。我知道他只是怕我担心,所以在我面前都装出一副习惯了的样子而已。樱井看了一眼二宫写在本子上的那个名字,相叶雅纪。然后又收回了目光。医生对我说他本来身体就不好。现在好像引发了气胸。医生还说,气胸这种病大概一辈子都无法根治,只能静养。所以他今后不仅不可以做剧烈运动,连萨克斯都不可以吹。樱井说到这里,似乎想起来什么一样。啊。二宫先生。你没见过他,自然不知道他吹萨克斯的样子。樱井做出一个双手环起来,像是握住了什么的手势。二宫虽然没见过,但也知道那大概就是在说萨克斯了。我呢。我也只见过一次。樱井笑了笑,继续说下去。二宫先生。请不要怪我啰嗦吧。他的声音就像是在恳求二宫听下去一样。不会。请继续。二宫只是单纯地对那恳求做出了回应。于是樱井的声音于平缓中带着一些波动地继续在空气中展开。那是我和他认识之前,在学校附近的酒吧里。他在那里打工,到了晚上闲了偶尔就加入酒吧里的乐队,吹上两首曲子。他那个人,平时温温顺顺的,怕生又敏感,不对的话一句也不会多说。总是在意着周围人的感受,心里满满的都装着除了自己之外的其他人的事情。樱井再次闭上眼睛,轻轻地。好像连动作稍微重了,记忆里那个人的形象就会受了惊一样,啪地一声像气泡一般立刻消失不见。可是那天,我看到他在酒吧里昏暗的灯光下,穿着黑色的棉质背心,露出左肩膀上的胎记。他把染成金色的头发拢到后面,灵巧的手指里握着一把金黄色的乐器。在一片昏沉的人群中,他是那样的闪闪发亮。说到这里,樱井睁开了眼睛。二宫看见他黑色的眼睛里,似乎有一闪而过的光亮。还没等他想清楚那光芒是因何而生,就听见樱井一个字一个字地接着说。那是他和他的萨克斯。……结果,都是因为我。说到这里,樱井仰起头来,看着观察室的天花板。他永远都没有办法再演奏他的萨克斯了。那样一个在灯光下面闪闪发亮,脸上的表情快乐地让人想要上前拥抱他的相叶雅纪。因为我的原因不在了。樱井用有些发抖的手指拽住自己的衣角,似乎有些发狠的力道。衣服被拽出笔直的角度,那些柔软的褶皱都在一瞬间消失不见。二宫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继续沉默着。于是两个人都沉默了。又过了很久。啊。我说到哪里了。樱井的声音隔了一会儿在观察室里再度响起来。对了。说到在医院里。樱井保持着头颅上仰的姿势,自问自答着,后背支撑在椅子背上。他看见了我就想要从床上坐起身,结果自然被一旁的护士阻止了。明明脸上苍白得不像话,他却还不忘记努力冲我挤出一个微笑来。我的心都要碎了。樱井仰着头,嘴唇翕动着,喃喃地说。二宫先生,你明白吗。我看见他昏倒在雪地里的时候都没有失控。然而看见他躺在白色的床上,一边用手捂着嘴巴想掩住咳嗽,一边冲我虚弱地笑的时候。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樱井说到这里喉咙里有些哽咽。他努力仰着脑袋,似乎不想让眼眶里的泪水流下来。二宫听得出来他大概是有些情绪波动,于是摆了摆手尽量柔声地说,没关系樱井先生。你先休息一下。慢慢来。樱井于是又沉默了一会儿。过了几分钟,似乎眼睛里的眼泪又流回了眼眶里面。然后他低下头,恢复到原来的高度,眼睛平视着二宫。没关系。我没关系的。二宫先生。他把胳膊肘支在桌子上,左手手指和右手手指交叠起来放在面前。那好。我们继续。二宫再次按下了圆珠笔的笔帽,犹豫了一下,还是在本子上写下一个词。出走。所以,后来你们就出走了?二宫写完那个字的最后一个比划。他本来想用私奔这个词,但是后来仔细想想似乎有点不太礼貌,而且也并不适合用在两个男人身上。樱井似乎也在等着他用私奔这个词一样。听见二宫意外的礼貌的说法,樱井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又温和地笑笑。是的。……出走。是的。TBC [1回]P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