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 永磁体 2015/03/09 [SA] 永磁体 04 永磁体04. 他追随着自己的本能,走出酒会会场。那股甜腻的香气,混和着香气主人平稳清淡的心音——仿佛藏于深山掩人耳目的森林中的一条有意无意指引方向的幽暗小径,被他轻易地,从无数人群的气味中攫取而出。真是……清新的气味。樱井情不自禁地耸了耸鼻尖。在这片从气味方面来说,几乎可以用“淫靡”一词概括的酒会会场。对方的气味虽然带着未结合向导与生俱来的甜度,但却与迫切渴望结合的向导身上那股浓烈如花气般的甜腻不同。眼前的这位,很显然更适合被用“雨后天空下泛着水汽的绿色森林”这种清新的词组来形容。仿佛因为突然想到了这样不像自己风格的文字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樱井翔佯作自然地抬起手,摸了一下鼻子。然而,那气味的主人似乎打定主意不想让他那么容易地找到自己。像是某种故意而为的挑战。很快,那股飘渺的气味左右摇摆了几下,便迅速地消失在粘腻的汗水味儿、鱼龙混杂的各档次香水味儿,女性或浓或淡的化妆品味儿、以及不少没结合的、急得好像现在就忍不住想跑去两条街外红灯区打上一炮的哨兵们的那股——实在称不上优雅的气味儿,之中了。这让樱井十分不快地皱了皱眉。他可不想让那位像是人体空气清洗机般、拥有让人想要多呼吸两口富含臭氧的新鲜空气一样的绿色森林气味的主人,被别的低等哨兵,抢了先机。他端着手中的酒杯,甚至连停下来将那酒杯放下的心思都没有——就加快了脚步,左转右转,离开了那片气味的大杂烩。相叶雅纪可没想到这位在人群中和他偶然对上视线的哨兵竟然会跟得这么紧。没错。他的确是想让他跟上自己。但绝对不是——以这种速度。在相叶的计划里,这种程度的追逐应该由自己主导着步调和速率,若即若离,时隐时现。不紧不慢——理应更像是一种远距离的调情。就如同大人们彼此之间心照不宣又略有情趣的捉迷藏。而不应该像现在这样,被对方仿佛猎人一般地跟在自己身后,一次又一次地轻松突破那些他试图掩盖自己气味所布下的屏障。这让他感觉非常不好。还有一点莫可名状的不安。他的额头甚至开始微微渗出汗水来。感受到额角的湿润,相叶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声。顺手掏出松本替他塞在外套口袋里的、提前喷过了干扰素的精致手帕,匆匆擦了擦额头——当发现那手帕上竟然还被弟弟用漂亮的丝线绣了他姓名首字母的时候,相叶几乎要绝望地浑身发抖了:会做手工活的克己主义者们简直就是这颗星球上最可怕的族群——但他很明白,出汗和其他形式的体液挥发,都会让他的气味在空气中的浓度加倍,并且扩散范围更广。简单来说。这会令原本就步步紧逼在他身后的那位哨兵先生,更容易发现自己的行踪。这一点也不符合相叶的期望。甚至有些违背他的作案美学。因为这所有一切。看起来。闻得出。感觉上——几乎都像是一场追逐。或者是,捕猎。况且这场捕猎的另一方,恰好又是符合他结合类型的一位能力十分强大的哨兵。这些都使他隐隐感觉到。比起猎人的角色,自己似乎更处在相反的位置上。这令相叶心里又添了一丝焦躁。如果他那位被自己哥哥在心里形容成“这颗星球上最可怕的族群”的弟弟也在现场,一定会摆出一副《向导应杜绝产生的情绪101》一般教科书式的表情,义正言辞地告诉他:烦躁和体液挥发一样。也会加剧你气味挥发的浓度,和范围。感觉身后那个家伙越来越逼近,强烈的哨兵气味仿佛巨大如天空般难以逃脱的阴影,就快要袭上他身体的刹那——相叶雅纪终于得救一般地看到了自己这番看似四处转圈捉迷藏,其实一直在寻找的终点。一个再容易辨认不过的,全球通用的Logo。于是他终于安心地松了口气。身形一闪,转身就拐进了那个离直达地下金库的电梯位置最近的。男士洗手间。推开洗手间的门之前,他也没有忘记若无其事地从他进场前就锁定好目标,计算好对方的行为路线的——此时这个正在同时推开洗手间的门,从里面出来的普通男人身上,轻而易举地偷走了他的气味。那个人的气味突然变轻了。樱井的手指情不自禁地捏紧了酒杯杯柄。他尝试着想要在偌大的酒店建筑里搜寻那个人的心音。却发现连那散发着透明色泽的心音,也似乎一起消失不见了。樱井翔懊恼地啧了下嘴。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手里酒杯的水晶杯脚就快要被他忘记控制的力道捏碎。该死。对方到底怎么做到的?竟然有目标可以从自己眼皮底下消失,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回。他一边想,一边不甘心地四处张望着。希望能够用视觉辨别出对方藏匿的位置。他很确定那个家伙并没有走太远。毕竟他一直故意地跟得他很紧,还在有目的地加快脚下移动的速度。更何况,他刚才还能十分清晰地感受到对方那随着渐渐失去余裕,而逐步加剧的焦急和烦躁心理。他承认。自己的确是故意紧逼他的。因为那股从不远处传来的雨后森林般的气味,随着那个人的情绪波动而扩散和浓烈起来的感觉。实在是,太令人心旷神怡了。想到这里,樱井再次在心中感谢自己的自控力。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他几乎就要克制不住地冲上去,将那个散发着这种气味的人整个用力圈进怀里。而现在,他大概是被那气味撩拨得要昏了头,竟然会觉得后者听起来似乎也很不错。可是。那个他打定主意要用以往没有过的、100%投入地去追逐的对象。上一秒似乎还在他的掌心边缘颓然挣扎。下一秒——竟然从他眼皮底下,活生生地消失了。这简直比用羽毛做的利爪不停抓挠他的心脏还要让人不堪忍受。——冷静。他在走廊逐渐变宽的大堂前站定,平复了一下呼吸,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就在这里不远。樱井在心里告诉自己。他能感觉到对方一定还处于自己的感知范围中。只是很巧妙地用某种他不知道的方式,将自己掩藏了起来。不会是干扰素。那玩意儿诚然令人讨厌。但对他这种级别的哨兵,作用微乎其微。那么,那个人到底是怎么掩盖起自己的气味的?樱井快速地思考着。要知道上一秒钟,那股气味还隔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仿佛挑衅一般对他轻笑:有本事就过来抓住我—— 一样,诱人呢。因此。樱井几乎可以确定,自己和对方是互相符合的类型。一般情况下,一个尚未结合的向导是无法在遇到符合结合类型的哨兵面前,主动控制自己身体散发的气味的。无论多么强大的向导都做不到这一点。樱井记得自己还是少年时。一次,塔里的老师曾在嘴角挂着一丝轻蔑地告诉他们:那就像是任何一个人被撩拨起情欲之后,都无法克制自己不去高潮一样。那么。那个人一定也无法克制才对。他尽量让自己不去用那位老师的比喻去想象那个人。一方面,假如那种充满暗示的句子发生在对方身上——他刚才的确在酒会现场和对方打过照面,看到那个人的模样了——而现在又放任自己去想象那张脸被撩拨起情欲甚至高潮时的表情,对于刚刚才成功冷静下来的自己,显然不是什么理智的行为。另一方面,他突然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似乎这样不够尊敬地去联想一个近乎和自己旗鼓相当的对手,即使对方是一个向导——也是对对方的一种亵渎。他承认,对方是个值得尊重的厉害角色。他甚至不拒绝承认自己还有点儿喜欢他。不。是十分喜欢他。很奇妙的,虽然他还没有跟对方发生任何近距离接触。但对方不仅是符合自己结合类型的向导,而且他的气味,和更重要的——心的声音,都让他比起排斥和抗拒,更加想要靠近和拥抱。此时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也许就是本能使然。但这些情绪在找到那个人之前,都必须暂时被放到一边。樱井想。现在,他需要自己的感知力和自控力,在现在这个关口完全派上用场。这是一个任务。而不是什么在花丛中优哉游哉地追逐目标。倘若你以过分轻率的态度对待他。那么你就很有可能失去他。樱井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他可不想这么快,就跟那个人擦肩而过。在感知力和自控力的辅佐下,樱井的感官很快就变得更加敏锐起来。视觉变得更清晰,嗅觉也灵敏了许多。更重要的是听觉——他又重新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了。尽管只有转瞬即逝的一刹那。准确地说,他听到的不是那个人的心音。而是——那个人的心跳声。嘭咚。嘭咚。再次搜寻后,那声音终于被他的听觉系统捕捉到。樱井把目光锁定在不远处电梯旁边的男士洗手间。他可以200%地肯定。那声音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确认了来源后,樱井勾起嘴角,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外套。然后,他从容不破地端着酒杯。一步一步,踏着耳中传来的那有节奏的心跳声,向洗手间的方向走去。嘭咚。他的手指跟随对方心跳的节拍,在酒杯的水晶杯壁上若有若无地敲打着。嘭咚。嘭咚。嘭。吱——在那心跳声陡然加速时。洗手间的门,终于被推开了。洗手间的门敞开后。正对面是一排用大理石装饰、镶着金色细纹的漂亮洗手台。巨大的镜子横陈其上。映出洗手台前唯一一个,穿着黑色修身西装的人影。而那个熟悉的人影,现在正有些诧异地转过身,同时从他口中发出了惊讶的声音:“呃——”——真是糟糕。樱井在洗手间门口站定。背靠着门,将身后的门重新关上。这个人,看起来实在是——糟糕透了。他半边的刘海被水打湿了,领口也敞开了大半——他身上那件白色的衬衫价格可不便宜,况且现在看上去解开了三颗扣子还不止——洗手池的水龙头还开着,那些水有很多洒在了他的脸颊、脖子、锁骨和覆盖着更加往下的肌肤的白衬衫上,这些都让一切看起来更糟了:因为那白衬衫正发出要命的半透明的颜色,贴在他的胸膛上,随着对方轻微呼吸的幅度,一起一伏。我刚才在想什么来着——樱井有些失语。他努力尝试着将自己的思绪从面前的场景上剥离开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他知道如果自己不这么做,哪怕有自控力辅佐,他也快要掩饰不住自身体的自主反应了——那些反应会让他在这个自己有点儿,或者说,是十分喜欢的对象面前,看上去非常的……不体面。是谁告诉他这是哨兵遇到自己想要结合的向导时,和向导无法抑制自身气味一样,无法控制的反应来着?他的脑海里突然又该死地闪过了那位少年时的教师嘴角轻蔑的笑容————那就像。任何一个人被撩拨起情欲之后,都无法克制着自己不去高潮一样。呃……对了。樱井终于成功地抓回了一丝理智。我在想,他真是太糟糕了。……简直糟糕透了。糟糕的衬衫,糟糕的水汽。糟糕的湿透的黑色头发,贴在那个人有些苍白的脸颊上。还有那糟糕的红色的嘴唇,正对着自己微微张了张,发出好听得过分的声音:“先生,我……”对方有些胆怯地向后退了退,但他身后就是那些装饰华丽的洗手台了。——他根本逃不到任何地方去。樱井这样想着。完全没有发觉自己的手指已经轻轻转动,将身后洗手间的门上了锁。“我是说,我并没想……”看他语无伦次地尝试解释的样子,简直比前面所有的一切加起来都要糟糕。于是,樱井翔开始面对着那个刚才似乎躲在洗手间里尝试向自己脸上连续泼冷水、想藉此让自己恢复理智的可怜的向导的方向,迈出了一步。他是因为跟我一样被彼此吸引,从而克制不住自己身体的反应,所以想要躲进这里冷静一下?还是说,这只是他尝试掩饰自己的气味却失败了的一种后续补救手段?刹那间,樱井已在脑海里转过无数念头。然后。他向前,又是一步。他觉得自己看起来一定危险极了。不然对方为什么看起来十分不知所措的样子。脸还有些隐隐发红。那个人甚至想用低下头这个幼稚的动作,去掩饰自己脸上一闪而过的羞赧表情。然而这些对他是不会起什么效果的。又,一步。他现在已经距离那位他还不知道名字的——哦,二宫和也对他说过什么来着,“文男”?——但看起来该死地性感的糟糕先生,非常非常近了。他甚至可以一抬手就搂住对方的腰,然后将他的腰身环在怀里。再半强迫地将他的上半身向下弯折,压在那片漂亮地泛着光的洗手台上——等到樱井察觉过来时。他发觉——自己已经这样做了。“……先生?”“文男”并没有挣扎,也没有推拒。相反,他还胆子十分大地对他抬起眼睛,像是明白又不太明白正在发生什么事情一样,低声地询问着。他的眼睫毛末端也沾着一点水汽,一颤一颤地抖动个不停。在洗手台上方的暖黄色射灯下,泛着像是镀了金一般的光晕。那些睫毛看起来几乎纤长得过分。让人忍不住想要凑上去亲吻一下,从而确认那是不是真的。“樱井……”樱井有些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然后,用它们在自己和对方口中一并消失前的最后一点机会,说出了自己的名字。“……翔。”这么做的原因,只是单纯因为他想听到对方等下喊出自己名字时的那声语调,是不是比他现在这样惊慌失措地喊自己“先生”的时候,更加迷人。他将酒杯放在了洗手台上。在用手掌扣住那人的后脑勺,抚摸着对方细碎发丝的同时。他微微俯下身,终于如愿以偿地品尝到了对方稍显单薄,但形状漂亮的嘴唇。樱井的手臂在那有些细瘦的腰身上收拢。心中舒畅无比,几乎想要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喟叹。……我的天。好大一片——雨后森林。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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